方解在散金候府里足足停留了整个下午,吴一道在小荷池边钓上了一十三尾肥硕的鲤鱼,所以方解就更不肯走了,因为在闲谈的时候吴一道得意的说过一句,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做全鱼宴。
方解不是个馋鬼,他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听吴一道讲解。到了今天,方解才发现原来自己对长安这座大城的了解还近乎为零。他本以为自己打听揣摩到了许多东西,可在长安居住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觉得自己很无知。
吴一道对这个天快黑了还不肯告辞的少年没有一点厌恶感,相反,他对这个家伙的贪婪很喜欢。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很对脾气。
“想吃全鱼宴?”
他笑问。
方解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吴一道连连摆手道:“我可没打算送你鱼,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渔的手段送给你……不过吃饭就要喝酒,喝酒就要谈天说地吹牛皮。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倒是可以跟你说说,反正我也闲着无聊。”
“多多益善”
方解说了四个字。
“你很贪婪。”
吴一道指了指方解笑道:“很多年没见过如你这么贪婪的家伙了……不过我喜欢人有贪心,自从我开始做生意,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促使人不断成长不断进步的最强大的缘由,还是贪心。一个人若是连贪心都没了,还有什么能让他充满了力量?”
“爱啊,正义啊,维护世人安定啊,保护家园啊什么的,也是缘由。”
方解很臭屁的回答道。
“滚蛋”
吴一道笑骂了一句。
“偏不滚”
方解在荷池边坐下来,捡起脚边的小石子一个一个投进水池里,惊散了不少鱼儿,也将原本平静的荷池激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他忽然想起前世小时候自己家后面也有一个小池塘,放学后最喜欢的事就是站在池塘边用石块打水漂。而这一世的童年,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简单且能让人满足的乐趣。
吴一道提起鱼篓招手交给下人,让人去把鱼收拾好。他走到躺椅边躺下来,看着西沉的落日感慨道:“你刚才用石子投进荷池里,平静就被你打破了。打个比方,你就是那小石子,这荷池就是整个长安城……相对于荷池来说,你这小石子微不足道。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小石子也能搅动一池春水?”
他看了方解一眼说道:“你现在已经让帝都城里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了,仔细想想,因为你这样一个来自边城的小人物,竟然能靠着落水荡起的那片水花,将朝廷里的大人物们一个个都震的荡了起来,真是稀奇事。”
方解不是很明白吴一道的意思:“我可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大本事。”
“你没本事?”
吴一道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可知道自从你进了长安城,朝廷里翻腾出了多大的风浪吗?先从你离开樊固开始说,兵部和大理寺的那些个巡察使因你而死,对不对?御书房秉笔太监吴陪胜因你而死,对不对?”
“若没有这件事,李远山和李孝宗会做下那么大一件恶事?如果他们不作恶,不花银子拉拢情衙和兵部的人。情衙千户高天宝会死?大内侍卫处副指挥使孟无敌会变成独臂?高天宝死了以后还被人将尸体运到长安城埋进户部门前地底下,任人去踩,永世不得翻身。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兵部侍郎候君赐和那十几个官员会被陛下一怒砍了脑袋?”
“再往后说,你到了帝都之后,兵部员外郎鹰鹫要杀你,把你诓骗进了演武场,然后你遇到了罗文……因为你,罗文得了演武院的头名,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想除掉你。于是就有了那天夜里鹰鹫和罗文的人同时下手的事,其结果就是鹰鹫被处死,兵部尚书虞东来苦苦维持也没能保住官位,不得不引咎辞职。”
“还是因为你,侯文极才会在私底下去见罗文,至于他和罗文谈了什么,想干些什么虽然无从得知。可正因为客胜居那件事,竟然牵动了陛下亲至,以至于侯文极想瞒都瞒不住!或许你还不知道……你离开客胜居之后,那些边军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啊,隐隐间,你已经成了边军的领军人物了。”
听吴一道把话说完,方解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吴一道先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因为我站的位置本来就不低,所以看到的东西远比一般人要多。而我这个人又偏偏喜欢打听些稀奇古怪事,所以能问到不少消息……”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把看到的问到的稍微想一想,就又能推测到很多东西。”
“你为什么特意关注我?”
方解问。
吴一道想了想回答道:“因为你让帝都都不太平了,况且关注你的又何止我一个?”
方解微微摇头道:“如果可以,我宁愿如当初陇右李伏波进演武院时候那样,进门的时候没人注意他,这样会少很多麻烦。”
“你现在想放低姿态进演武院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