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小小炒茶之事,杨坚似有所悟,长长一番话不知是对王君临说的,还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管王君临什么感受,便喃喃念叨许久。
政治人物,特别是大人物,最喜欢干的事便是由小见大,任何东西,任何微小的事物,他们都有本事把这个小东西无限放大,提升到国家和政治、民族的高度。
杨坚现在干的就是这种事情。
王君临心中鄙视,不知该接什么话,他虽然拥有枭雄之姿,也能做到能屈能伸,但一些昧着良心且严重违反自己人生观的话还是说不出来的……
王君临无话可说,但杨坚显然还有一肚子话。
“二十余年前,北朝周后帝昏庸无能,天下战乱不休,民不聊生,朕奉天意而行,顺民意而为,取而代之,用十数年岁月,统一天下,又在爱卿帮助下,灭了吐谷浑,重创东西突厥,终出现了如今盛况……”
随着杨坚缅怀般的语气缓缓述说,王君临低垂着头,眼皮却跳了跳。
竟然说的这般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自古以来,脸皮最厚的人果然是皇帝没有错,而杨坚恐怕能够排进前五。
你那是奉天意,顺民意?无耻的篡权夺位,抢了自家女婿的江山,天下人谁不知道。还有……暂且不说眼下这是不是盛况,就算是,你这皇帝的功劳自然无人能够抹杀,可听其口气,怎么说的几乎全是他一人做的事情……还要脸不要脸了。
在心中短暂的鄙视之后,王君临又回过神来。
谎言重复百次,它便是真理。
杨坚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按惯例,每当说到此处,就算没有雷鸣般的掌声,至少臣子也该说‘陛下圣明’之类的话一片歌功颂德了,可他停顿了片刻,却见王君临仍垂着头不吱声。
这一下,杨坚不由有些无趣甚至羞恼了,朕说了半天,你总该表示点什么呀,看来这次将这个没有眼色的家伙免职果然是有原因的,分明连怎么当官都还没有弄清楚好吗!
“爱卿为何不发一语,莫非不认同朕的这番话么?”杨坚眯起了眼睛。
“认同!”王君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然后郑重说道:“陛下英明神武,千秋万载,堪比秦皇汉武……”
杨坚满意的点了点头,傲然说道:“史书早有记载,即使是秦皇汉武在功成名就之后,也会修建宫殿,广纳后宫。所以,即使是以史为鉴,朕都没有错。爱卿所言果然中肯,不像朝中那些腐儒奸臣。明日早朝朕便拿爱卿之言也反驳他们。”
王君临脸色一变:“陛下,臣不……”
杨坚哼了哼,若有所指的说道:“放心,是你的功劳,朕不会忘了你的。”
王君临暗骂不已:“老子都已经被免职了,这黑锅还让老子来背。”即使杨坚有所暗示,表示这件事情对他会有补偿的,王君临也不想背这个黑锅。
所以略一犹豫,想着自己如今短时间内也不想当官了,而且考虑到杨坚多半活不了多长时间,再加上他也不想看到无数百姓因为修建长乐宫而家破人亡,所以他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臣……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杨坚脸色一沉,盯着王君临看了半响,良久,杨坚忽然叹了口气,幽幽地道:“王君临……你告诉朕,修建长乐宫难道真的错了么?”
“朝臣尽皆反对,朕励精图治二十余年,朕让天下太平,百姓过上安稳日子,朕让万邦不敢欺凌吾朝子民,朕做了这么多事,为何臣民们却容不得朕盖一座宫殿?”
杨坚说着,神情布满了黯然。
你他娘的那是一座宫殿吗?你是想修建一座宫殿群好不好。
王君临心中仔细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臣以为,陛下没错,错的,或许是时机吧。”
杨坚神色稍缓,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寒声说道:“朕还能活多久,现在时机不对,你说什么时候才是修建的时候。”
“臣见识浅薄,对朝政不敢妄议……”王君临眸中精光一闪,心中冷哼一声,却有了一丝火气,说道:“但臣知道,当一件事情被天下人都反对时,这件事必然是错的,对也是错,陛下,人心可畏,人言亦可畏。”
王君临渐渐看出来了,和以往削弱或者对付门阀世家一样,杨坚又想让自己顶在前面。
当然,也能看出来,最近几日,杨坚也感到压力有点大了,以往虽然门阀世家对他制衡不小,但如这几日满朝反对的盛况自他登基开始还真没发生过,没想到在他皇权最为鼎盛的时候,却出现这样的事情,而让他最愤怒的是,如长孙晟、韩擒虎等这些昔日的忠臣也出来反对他。
王君临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杨坚还是听出了意思,冷眼朝他一瞟,道:“朕听出来了,你也觉得朕不该修长乐宫?”
王君临低头道:“臣见识浅薄,怎敢妄议君过?陛下修与不修皆有圣裁,臣不敢反对。”
杨坚突然神色一缓,指着他笑骂道:“心中怎么想的,便说出来吧。难道让朕来猜你的心思吗?”
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