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府的大门一直开着。
正门,侧门都开着。
罗耀离开雍州这几年,虽然府里已经物是人非,但门口上悬挂着的那块金字匾额依然灿然生辉,因为罗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必须保证这块匾额亮着,这样不管是谁都不敢轻视罗府,哪怕罗耀不在。
罗耀虽然走了,但谁也不敢保证他再也不会回来。就算他不会回来,谁又敢保证他一定会死?
罗耀那样的人,只要不死,就会让很多人害怕。
站在门口的人抬着头看着那块匾额,镇西南大将军护国公府,这几个字就好像是烙印一样,深深的刻在许多人心里。
这个人看起来很狼狈,自从他出现在这个世间之后第一次如此狼狈。如果仅仅是看他的衣服,那么毫无疑问任何人都可以确定他是一个落魄的乞丐。但,他现在不仅仅是衣服破烂不堪,整个人都破烂不堪。
他的半边脸上已经一点肉都没了,像是被火烧去了一样,半边鼻孔没有了鼻翼,只剩下一个孔洞。眼眶里那只眼睛还在,可镶嵌在骷髅头里的眼睛看起来更加诡异,还不如没有眼睛顺眼些。
他的心口上有一道伤口,很大。
从军多年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伤口是什么造成的。
那是长槊留下的痕迹,前后贯通。
毫无疑问,他的心脏肯定被刺穿了,甚至被切成两半,但他依然还活着,所以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乞丐,更像是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尸体。
他的身上有很多处伤口,看起来每一道都很重。如果换做一般人的话,已经死了一百次还要多。
可他是罗耀。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罗耀。
所以他还活着,他的名字就是他还活着的理由,毋庸置疑的理由。
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四周密密麻麻围着的士兵,那些士兵看起来都很凶悍精锐,他甚至确定他走过来的时候,每一步上都至少有超过二百只连弩瞄准着他。每一步上,都至少有三十个修行者跟着他移动。
但他丝毫都不在意,因为那些人根本就不在他眼里。他的眼里,此时只有那一个人存在。
他也知道,这些士兵和修行者布置在这里也根本就不是来阻拦他的。
罗耀知道方解不是一个白痴,只要不是白痴就知道那些士兵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自然不会去和数万精骑拼命,那样累也会累死。但他却可以让那数万精骑看都看不到他,对他没有任何办法。
方解布置的人,是阻拦其他人的。
“不错,兵是好兵,将自然是好将。”
罗耀自语了一句,然后迈步走进了大门。
他自己的家门。
这一刻,似乎所有在暗中看着他的人都同时产生了一股错觉,他迈进大门的那一步,踩的整个世界都摇晃了一下。很多人下意识的抬起头看想天空,就好像下一秒天空都会裂开似的。
风起云涌。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他不需要去看,不需要去感觉,就知道这院子里有了什么样的变化。他走进门的时候就将视线投向院子最深处,那是他妻子楚氏居住的地方。然后他愣了一下,眼神里有些伤感。
只是有些。
但很浓。
他走进门,看着地上厚厚的一层灰尘微微诧异,然后摇了摇头。他走过长廊,长廊角落里的那只蜘蛛忽然僵硬住,然后直挺挺的掉了下来。他走过小湖,原本已经逃到湖另一侧的那些鱼全都浮了起来,肚皮朝上。
鱼儿原本是他的鱼儿,但是现在却在逃避他,所以鱼儿都死了。
蜘蛛也是他的蜘蛛,但是蜘蛛看到他吓傻了,所以蜘蛛也死了。
这就是睚眦必报?
或许是吧。
罗耀走的很慢,虽然这一路上他赶的很急,但走进雍州之后反而不急了。因为他知道方解就在他要去的地方等他,没有逃走。说实话,方解不逃,这让罗耀有些意外。在他以往的印象里,方解是一个随时都在准备逃走的人。
所以罗耀决定正视这个对手,从这一天开始。
以前他从没有把方解看在眼里过,方解就好像他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一块永远不会过期的可口点心,只要他饿了,随时可以伸手拿到塞进嘴巴里,想怎么嚼就怎么嚼。现在,他不觉得方解是一块点心了。
而是一个对手。
他走到三层木楼前面稍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闭上那双看起来触目惊心的眼睛感知。
有一个人的气息在。
下面。
罗耀笑了笑,自语了一声好气魄。
他走进木楼,扭动机关。
墙壁出现一个洞,然后他没有丝毫停顿的跃了下去。
从书房到密室要直线下坠将近二十米,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
他很熟悉。
但是跃下去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错了。他在前一秒还告诉自己要正视那个以前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