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日时间,秦慕白大半时间泡在皇宫里。跟着内苑监、礼部、太常寺、鸿胪寺等等若干相关衙门的官员们,熟悉和练习各项婚仪事项。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还不就因为她有个好父亲?皇家的婚姻,很少有不带政治色彩的。这样的婚事,也早就超越了婚姻本身,更多的时候要作秀,要上演政治戏。
原本按传统习俗来说,皇帝嫁女,顶多是朝廷大臣来恭贺,大肆热闹铺张一回也便罢了。但这一次皇帝嫁的是最爱的女儿高阳公主,驸马是近年来风头劲盛的军界少壮派翘楚秦家三郎秦慕白,那就更有大戏可做了。
十二卫大军的重要将领,那是首先要出席的,另有兵部、南北二衙也不必说。此外,秦慕白就任职官的襄阳、曾经工干过的绛州、再有就是兰州河陇等地的各方州县,都破例派官员来恭贺。
这些地方的官员来恭贺倒也说得过去,但在他们的带领之下,好多地方官员也一起跟风跑来长安来,以恭贺大婚为由,或来联系京城的路子或来与秦慕白套近乎,再不济也能套一套同僚之间的感情。为官不易嘛,多个朋友多少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的道理都懂。
于是,秦慕白的婚事,渐渐演变成一场“公共盛会”。诸地官员抱着不同的目的云集京城,蔚为大观。
连日来登门到秦府拜会的,也要踏破了门槛。
秦慕白很是无奈,又不能伸手去打笑脸人。于是白天大半时间他索性躲在皇宫里不出来,以免面对那些登门造访应接不暇的客人,焦头烂额口干舌躁。
这一过,就是十天。
婚期已然近在咫尺,只剩五天。
秦慕白和高阳公主都有些疲惫了,结个婚,如同打一场仗。
这一日偷得空闲,秦慕白和高阳公主一起去到后宫护国天王寺,在清善大师那里讨了个清净,煮了茶,听她讲禅。但二人今天都没心思听什么精深的佛理,没半晌就都昏昏欲睡。高阳公主甚至都直接趴在桌几上睡着了。
秦慕白给她披上了自己的斗蓬,对清善大师歉意的笑道:“大师勿怪,连日期学习各类礼仪,公主怕是累坏了。”
“无妨。就让公主殿下在这清净之地睡上一觉吧,秦驸马不妨将她送到禅房。”
“也好。”
秦慕白便将高阳公主抱起送到一单幽静的禅房内,托两名尼姑照顾,自己重回了禅堂。
“秦驸马今日何得闲暇到了敝寺,可有指教?”清善大师微笑问道。
“大师,秦某连日尽触浮华,心疲累倦了,只想图个清净,因而便来了。”秦慕白说道。
“红尘三千,翻滚下来谁能不累?”清善大师唱了个佛诺,说道,“德妃娘娘也三不五时的到敝寺来,或吟佛颂经,或参禅静思。世间浮躁,人心思安。也是常事。”
秦慕白拧了拧眉头,说道:“也并非完全如此。也不知为何,近日来我特别感觉心浮气躁,心中一股无名业火总是不受控制的隐隐升腾。以往司空见惯的一件小事,也能触动的我肝火。夜晚睡着了,也是睡不安稳。偶尔做些恶梦,或是梦到金戈铁马的沙场征伐,血流千里。”
清善大师怔了一怔,说道:“驸马大喜将近,每日都是接触一些喜庆物什,缘何做了这样的梦?”
“我也不知道。”秦慕白长吁了一口气,闷闷的道,“我从来没有这样过。就算是真到了边关前线,隆隆战鼓之中也能睡得安稳。如今回了家,却是心神恍惚不得安宁。”
清善大师点了点头,说道:“那便是将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谓魂牵梦萦,身在那处,反而安稳自若;但若离开了,却是反复思量。将军,你的人虽在长安,心却不在长安。”
秦慕白一怔,颇有一点醍醐灌顶的感觉,点头道:“大师所言甚是。我虽是在准备与公主成亲,但连番的仪礼应酬已经让我疲于应对,没了半分大婚的喜意。反而,我放心不下兰州的城池和军队,时刻思念父亲。儿将大婚,父却在外,这是一件遗憾。如今边关多事,我在家中喜宴宾客日日作乐,父亲却在冷月边关餐风宿露戎马倥偬,我心中甚是不安。”
“原来如此。”清善大师双手合十,闭目吟道,“阿弥陀佛,秦驸马精忠体国孝顺仁悌,令人感佩。但仅仅如此,还不足以乱了驸马心神。定然还有别的事情。”
秦慕白双眉重拧沉吟半晌,突然心中一亮:对了!连日来我只顾着婚礼的事情,也没怎么归家,都把苏怜清那边的事情给忘了!
“多谢大师,秦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大师恕罪,秦某有事料理现在就要出宫,公主殿下就暂托大师照顾了。”
“驸马放心去吧!”
秦慕白离开护国天王寺,在玄武门军监那里讨了一匹马,骑上之后直接飞奔出宫到了秦仙阁。
苏怜清已经在秦仙阁里,等了快整整一天了。
“将军,你让老娘好找!”二人方才坐下,苏怜清就急道,“连日寻你,就是不见人,你早出晚归,有些事情我也不好转托他人之口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