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数百骑全是人马饱食轻装上阵,绛州离长安六七百里地,以这些良马的行进速度又走的官道,一般不太赶都能三四天赶到。但是李恪显然有些心急,发了狠,下令日夜兼程,务必两天内赶到绛州。
秦慕白是无所谓了。以火云马的脚力,如果不是天气太过恶劣道路太崎岖难行的话,一天跑个六百里轻松没问题。古人云好马“日行千里”虽是个虚数,但换算作现在的五六百里的确是不难。
绛州离李唐发家起源之地太原很近,武德年间曾设绛州总管府,辖下十余州县,其中就有晋州太原。后来太原改为府成了大唐北都,绛州降成了州,辖下共有五县,但仍是晋并之地的一处重要州县,为人所重视。
这一次遭灾比较严重的就是绛州治下的稷山县。
秦慕白等人飞马急电的赶路,步入绛州境内就明显感觉到气象不同。时常可以在官道上看到许多百姓扶老携幼的成群迁移,一片悲怆哀号宛如兵荒马乱,成了流民一般。
贞观大唐一向是太平盛世民生安乐,这样的情景非常少见。李恪与权万纪等人都感觉很震惊。停下队伍,他们叫住几名流民问话。那几流民见他们衣饰华贵气宇不凡又带着兵,自然明白他们是官家人,于是痛哭流涕的哭诉说,稷山县的县令祝成文将他们强制赶出家门,他们颇于无奈只好流浪出来另寻住处。可是房子和土地全都没有了,今后还不知如何生活。
李恪又询问,那边的洪灾现在如何了。流民回话说,前天和明天这两天的时间,绛州府和附近的府兵陆续赶来了近一万人,水患已经暂时解除。但是灾民成堆根本无人安置,百余军马没了饭吃,就来抢劫百姓仅有的存粮,甚至是来年的种子和耕牛也不放过。
现在,整个绛州已经乱成了一团,如同乱世降临兵荒马乱。官吏不作为忙于推诿责任,带兵的纵容兵马私掠百姓。其中,以稷山县的情况最为严重。
李恪和权万纪听完这些话,已是怒气盎然。李恪二话不说翻身上马:“走,去稷山!”
秦慕白一直跟在李恪身旁没有吭声,大众场合之下,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李恪救灾,他负责保护李恪与镇劾那些地方官吏与将军。
奔马走出一段时,秦慕白见李恪的怒气有所平息,才说道:“殿下,稷山县的情况比较诡异。”
“怎么说?”
“既然水患已经解除,县令就该配合州官和府兵们,开始抚民,安顿这些灾民的生活。可是那个县令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将百姓们赶走。你不觉得这很反常么?”
“那个祝成文大约是活腻了。”李恪冷哼一声道,“如此虐待百姓,就不怕皇威降临粉身碎骨么?”
秦慕白摇了摇头:“如果我是祝成文,肯定也明白这样的道理。但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李恪略一怔,偏过头来问道:“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肯定有难言的苦衷。”秦慕白说道,“我宁可冒着被王法治罪的危险,也不得不将稷山的百姓们都赶走,迁离这块地方。”
李恪的眉头耸动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稷山县现在仍然非常之危险?”
“有可能。”秦慕白说道,“殿下你想想,既然水患已除,就该迅速救灾抚民,重造房舍整顿农田。可是祝成文没有这样做,他将百姓赶走了——注意,是赶,不是迁!也就是说,肯定是没有得到上一级的州府同意与安排的情况下,私自强行将百姓全部赶走了。这是为什么?那个祝成文既犯王法又忤逆上官擅做主张,就真的不怕大祸临头么?”
“听你这么一说,稷山县的事情还真有几分蹊跷。多谢你的提醒,我刚才一时怒气上扬,倒有些失察了。”李恪点了点头,说道,“好了,到了便知。我们加紧赶路!”
不久以后,秦慕白一行人等进入了稷山县。
隔得老远,众人就闻到一股浓厚的泥水气息。县城的城墙显然都被水泡过了,能看到几尺高的墙上留下的水褪后的痕迹。无数的房屋被冲垮了,整个城里都是一片狼籍模样,间或还能见到淹死的牛羊猪狗,闻到一股刺鼻的浮尸臭味。
若大的一座县城,宛如死境!
“看来灾情比我想像的要严重。”李恪浓眉紧锁,“怎么不见一个州县官员衙役或是府兵将士在此救灾?”
“大约都是去了城郊吧?”权万纪说道,“水患是从城郊的大湖泊开始的。县城中地势较低才受到波及,但洪水冲到这里已经变缓。因此,真正灾情严重的是在郊外农野之地。”
“那我们先不进城了,径直去郊野湖泊那边!”李恪说道。
“殿下慎重!”权万纪说道,“洪涝之后易发瘟疫,在下看这稷山县中一片死寂,城中居民肯定是逃难躲瘟去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稷山县县令祝成文,问清楚这里的状况之后再行定夺。”
“不必说了。本王奉旨前来救灾,岂惧瘟疫?”李恪斩钉截铁道,“去郊野!谁怕瘟疫的谁留下,本王并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