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命你监国,你就监国。”李承乾几乎已是崩溃,连大脑也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木讷的说道。说了些什么,他自己都没有感觉。
“晋王殿下,请你回来。”进殿之后一直没有吭声的长孙无忌,发话了。
李治怔了一怔,回头看了一眼长孙无忌与褚遂良,又仰头凝视了一阵脸色灰白不停颤抖的太子大哥,手中紧紧拽着李承乾的衣袖,不肯松手。
李承乾的鬓角,已是冷汗溢溢。他低着头,看着矮他半头的九弟李治,狠心的一咬牙瓣住他的手,用力一扔:“叫你回去!身为监国皇子,怎可轻下金銮,成何体统。”
“大哥……”李治被李承乾甩退了几步,木然的站立在当场,眼眶竟然就湿了。
这一声“大哥”,叫得真情实意颇为伤感。堂中文武百官禁不住心中一颤,几度唏嘘。
“太子大哥,小弟不想监国,小弟……”
“闭嘴!不要说了!”李承乾突然嘶声大吼,“回去,叫你回去!”
李治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他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失魂落魄一般走回了金銮殿龙椅。然后,几乎是被长孙无忌按着,颇显瘦小的身躯坐在了半点也不合他身材比例、冷冰冰的龙椅之上。
坐上龙椅之后,李治双手各按在龙头扶手上,左右不停的看着他太子大哥与四哥魏王,表情茫然、恐惧且伤感。看那情形,非但是没有半分监国理事的威严与荣幸,反而如丧考妣哀痛非常。
至始至终,李泰像个局外之人,低眉顺目神色沉肃,从他脸色之上,看不出任何的情感波动,宛如泥胎木心的庙里菩萨。
“近日,朝中多事。陛下病倒,宰相房玄龄病倒,皆不能理事。”长孙无忌的声音倒显得平实,不急不徐娓娓而谈,很能压得住场面的语气与语速。他说道:“长孙无忌受帝命,辅佐晋王殿下监国理事。但有大小事情,晋王殿下可代帝行令。朝中大小事情,不可一日荒废。下面,就请晋王殿下宣布两件重要事情。”
话音刚落,一阵整齐的“刷刷声”,竟是衣领摩擦脖子所发出——所有人无不惊骇的看向刚刚粉墨登场的年幼皇子,晋王李治。
李治显然有些紧张,接过褚遂良递来的一本折子,声音有些发抖的说道:“近日有几本重要奏折,因父皇病卧无以批示。现,本王代帝行令,批示如下!”
“其一,是有关驸马秦慕白夜闯掖庭秽乱后宫一案。经查明,秦慕白乃是被人栽赃陷害。今有重要证人房遗直,举告其弟房遗爱因怀私仇纠合一众人等,陷害秦慕白的供状。经查,证据属实。因此,本王当众在朝会之上,宣布秦慕白无罪,官复原职,与高阳公主的婚礼另行择日……”
“慢!!”突然一声厉喝,打断了李治机械的“朗读”。李治吓了一弹,手中的折子差点掉到地上。
众皆惊诧的侧目一看,发出这一声斥喊的,竟是太子。
只见李承乾如同背负了千斤巨石,缓缓的一步步从朝班之中挪了出来走到正中,对着头顶拱了一手,沉声道:“监国九弟皇,我想问,秦慕白一案,从案发到现在,从未有公之于众,从未由御史台、宗正寺或是大理寺立案刑讯,如何就叫‘经查证据实属’了?如此人命关天,更关乎先帝与我皇族的荣辱尊严,九弟,你就如此草率下了定案,赦他无罪?莫非就是因为秦慕白是你恩师,你就以权谋私为其开罪?如此不黯常情、不合祖制、不符律法,何以服众?”
众皆哗然。
李治瞪大了眼睛惊骇的看着太子李承乾,喃喃道:“太子大哥,你何苦如此?秦慕白未曾有半分得罪你,他分明是被人遭赃陷害。”
“你住口!”李承乾怒斥道,“朝堂之上,岂由得人情做主?如此将置国法于何地?九弟,你既已是监国,休要感情用事!”
“太子大哥……”
李治还要说下去,被长孙无忌抬了一下手打断。长孙无忌站在李治身边,对李承乾拱了一下手,平声静气道:“太子殿下的置疑,也属应当。只是,秦慕白一案太过敏感,事关皇族家事与先帝尊严,因此并没有公开审理。太子殿下如此在朝堂之上公然叫嚣挑衅,岂非是要将家丑外扬,居心何在?”
“长孙司徒,你既是编修过律法,当知律法森严、法不容情。此案既已发,就当秉公审理。现今,人人皆知后宫案发,却没有一个公正的审讯与案查就草草宣布否定罪行,何以服众?如此,我大唐还要律法干什么?九弟监国,一上来就颁布这样一纸糊涂赦令,今后还如何秉公论事?”李承乾说罢,眼角瞟了一眼身后,拱手大声道:“此案,还需由阁部宰相联合宗正寺、御史台、大理寺,严格审查方能定罪。否则,众心不服!”
这就好比是一纸檄文,拉开了销烟战幕。
当下,许多拥护太子的太子党朝臣一并站了出来,附合太子的朝议。
看着朝堂之中拱手站立誓死不退的一群人,李治静默不语。此刻,他反而不害怕了。只是有点哀怨的看着他的太子大哥,禁不住发出了一声与他年龄不符的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