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终南山上,云蒸霞蔚。秦慕白的琵琶声,如仙音飘渺,唤起了山间沉睡的云霞随风涌动,群鸟翩然,竟还有几只仙鹤盘旋长唳。
恍惚间,竟让人觉得此处便是仙境。
高阳公主凝视着秦慕白的背影,轻声的道:“娘,我好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将李淳风的话告诉慕白,让他早早有所防范。现在妖儿去了,慕白不知道有多伤心多内疚。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真的比死了还难受。”
“傻孩子。”阴德妃轻叹了一声,说道,“冥冥自有天数,谁会知道竟是妖儿替他挡去了灾厄?换句话说,你不希望看到慕白为妖儿如此伤感失落,但换作死去的是你,他又当如何?”
高阳公主无言以对,眼圈红红的,泪水无声的流淌。
《兰州鸿》凄凉的曲调,萦绕在终南山之巅,随着火星一同飘扬飞舞,冉冉升空。
“娘,你说……慕白会不会因此而沉沦,或是性情大变啊?”高阳公主担忧的道,“这几天来,他都没有跟我说过话,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弹着琵琶,演奏这曲《兰州鸿》。这首曲子本就凄怆伤感,由他弹出来时每个音符都像刀子一样能扎进我的心里。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伤心起来,竟是如此的惊天动地。他不像我们这样容易流泪,动不动就放声痛哭捶胸顿足。但是……他越是这样无言的伤痛,我越是心如刀绞。我倒宁愿他大声的哭号发泄出来好一点。他这样,我好担心啊……”
“不必为他担心。他若是就这样倒下,就不是秦慕白,就不会走到今天了。男人,不受点挫折如何真正的成长;不经历失去,如何懂得珍惜。”阴德妃轻声道,“爱到极深处,痛到极深处,皆是无言。慕白,是个性情中人。就让他用音乐来宣泄内心莫名的悲痛吧,宣泄完了,就会渐渐就会好起来的。”
另一处地方,李雪雁也在悄悄的抹泪,对他父亲李道宗轻声道:“爹,我从来没见过那个死去的妖儿姑娘,也是第一次听这首曲子。可是为什么,方才我明明还没有什么感觉的,听了不到一遍,却是满心的伤感与悲楚。早就听闻陛下亲口赞扬秦慕白是当今琵琶第一大宗师,难道他弹出的曲子真有洞穿人心的魔力吗?”
李道宗扼腕于背,轻叹了一声道:“常人用手抚琴,秦慕白用的是心。《兰州鸿》本就是一首心曲。此刻,秦慕白虽与妖儿姑娘阴阳两相隔,却是通过音乐心灵交融。此番境界,非我等能懂。”
“女儿此身,若能有一男子为我奏出这样的曲子,也算无憾了……”李雪雁看着盘坐在火堆前的秦慕白,自言自语道,“若我能,我愿在他奏出的音符上起舞。此生,只听一人曲,只为一人舞。”
秦母,霜儿和妖儿收养的那些孤女们,则是早已哭得唏里哗啦抱作一团,不能自已。在场众人,无不唏嘘。
正在这时,秦慕白的曲音之中突起一个高亢之间——“砰嗡!”
弦断了!
秦慕白突兀的停住,拳头关节处绑着的纱带溢出一层鲜血来。
看着断了的琴弦,秦慕白轻声道:“天可怜见,懂我之心。知音去,弦断有谁听?”
众目睽睽之下,秦慕白站起身来,朝火堆走近。
高阳公主骇了一跳,正待大叫,被阴德妃止住。
扬手,秦慕白将琵琶扔进了火堆之中,火星四溅浓烟翻滚。
“妖儿,秦慕白此生除了祭奠于你,再不奏曲。”
众皆默然,只剩柴火堆噼叭的燃烧声,和终南山上常年不休的风啸。
傍晚时分,妖儿的骨灰静静的躺在了一个铜铸的骨灰盒里,秦慕白脱下自己的织锦披风将其裹好,抱起。
满山的人,陆续往山下退去。前来参加祭礼的友人也相继告辞而去。山顶之上,留下的人已不多。正在这时,有一人走上山巅来到秦慕白面前,拱手而拜:“秦兄。”
“郑兄,多时不见了。”秦慕白将骨灰盒暂且交与霜儿,拱手与他回礼。
郑安顺看了一眼秦慕白绑着纱带溢血的双拳,轻轻点头微然一笑:“打得好。”
秦慕白嘴角一咧,这几天来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脸,说道:“郑兄专程上山来,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郑安顺略感歉意的笑了一笑,说道,“郑某连日都在东都忙碌,刚刚才回到长安,听闻此事,实感遗憾。方才上山时正遇到一些长安的旧识,他们知我与你相熟,但拜托我央求你一件事情。”
“何事?”
“众人仰慕妖儿姑娘已久,如今她突然仙去,无不悲痛。”郑安顺说道,“既然秦兄在终南山之巅送她驾仙,于是他们就想在此处竖起一座妖儿姑娘的玉白塑像,并在起立庙升碑,纪念妖儿姑娘。”
“塑像立庙?”秦慕白摇了摇头,说道,“妖儿生前最喜清静不好虚荣,她定然不愿意。”
“秦兄误会了。”郑安顺说道,“妖儿喜静,清丽脱俗至纯至善,在此终南仙境常有流云彩霞、仙鹤灵兽与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