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终有一死。
即便是强大如圣师,也总有死的一天,也总会化成这世间的尘土。
一想到自己会和这个时代的许多大人物一样,被记载在史册之中,会出现在后世一些口口相传的故事之中,这名穿着老文官服饰,实则是大莽皇宫之中供奉的苍老修行者便在除了心情轻松之外,还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和冲动。
马车在清晨中继续前行。
然而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平静的眼眸里,突然流露出震惊和极度愕然的神色。
前方拖着这辆马车的两匹老马,也因为他身上的气息震动,而骤然觉得这辆马车无比沉重,拖曳不动,发出了悲鸣,口中喷出些白沫。
前方初秋的晨光里,一名身穿着云秦大祭司袍的年轻人,背着一个硕大的箱子,缓缓的朝着他走来。
苍老的大莽圣师紧抿着的双唇微微张开,他额头上的皱纹深了数分。
他看得出这名年轻人是谁。
不仅只是对方的外貌和衣饰,还有对方身上的那种莫名的气息,都让他可以肯定,这走过来的年轻人就是林夕。
林夕就是他来这里要见的人。
只是他还没有遭遇云秦的前哨军,还没有标明自己的述求,自己所要见的人,却已经自动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使得他看着这名在黄叶飘舞中走来的年轻人,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某一天突然想要吃块很肥的红烧肉,但是他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刚走出门,就看到有人端着一碗很肥的红烧肉递给了他。
这种感觉,特别的不真实。
这使得他很犹豫,一时都甚至没有掀开马车的车帘。
林夕还在继续朝着他的马车前行。
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开始觉得马车里的空气太过压抑,终于忍不住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奉闻人苍月的命令而来。”
林夕的脚步在对于修行者而言已经很近的距离顿住,他看着掀开的车帘中露出的苍老面目,平静道:“只是不知道你的姓名。”
苍老的大莽圣师心中微微一颤,眉头皱起,语气里带着一丝明显的不可置信:“你知道我是奉闻人苍月的命令而来?”
林夕看着他昏黄的双眸,说道:“所以我才出城来等你。”
苍老的大莽圣师看着他,皱着眉头,一时不出声。
“无论我答应或者拒绝闻人苍月的要求,你随着我的这名青鸾同学一起死去,或者你随着大黑一起毁灭在这世间,这都是注定会被记载在后世史册中的事情。所以你才会来这里?”林夕却是看着他,平静道:“所以你总该有个名字。”
苍老的大莽圣师霍然挺身、抬头。
喀嚓一声,他身下的数块车板,因为他身体的震颤而直接断裂。
如果说从一开始林夕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到先前说知道他奉闻人苍月的命令而来,是在他心中掀起了一些波澜的话,那现在林夕的这句话,便是真正的惊涛骇浪。
能够成就圣师者,无一不是大勇无畏、意志异常坚韧者,但面对这样完全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即便是想掩饰自己震骇的情绪,都根本无法做到。
然而让他更为震骇的,还不止于此。
“你姓春?名剑南?春剑南,这是个很独特的名字。”林夕看着他,又缓声道。
苍老的大莽圣师的身体不再震颤。
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僵硬。
如果说先前林夕知道闻人苍月派他来的来意,还可以用对方一些潜隐传递的消息或者对方纯粹的猜测来解释,但现在他的这名字,却是根本无法解释。
因为他可以肯定,在大莽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知道他真正的修为和名字,知道他想要留在史册上的这个真名。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他看着林夕,用一种变异的声音,说道。
林夕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的反问道:“你觉得大黑可怕,还是张院长更可怕?”
这个问题似乎和先前的对话完全不相干,然而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却是听出了林夕的意思,心底深处骤然生出了浓重的寒意:“是因为将神?”
“世上没有人知道将神真正意味着什么样的能力,但现在你知道了。”林夕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他,“一叶未落而已知秋…我可以提前预知很多事情,你因为什么事情而来…敌人的军队从哪里来,敌人会用什么手段…所以当年的三十万南摩国大军攻不下这座城。所以现在你们的七路大军攻不下这座城…你认为你现在做的事情有意义?你有没有想过,大莽在闻人苍月的统御下,始终要和我、和云秦决一胜负。大莽将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你觉得,你们会胜么?”
林夕的声音始终很平静,和柔和。
然而就像一把把小刀,刺入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的心脏,让这名苍老的大莽圣师的心脏甚至体内所有的内脏都要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