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难民都是最可怜的,同时也是最可怕和最难以控制的,历史上无数次揭竿而起,无数次改朝换代,都是因乱民而起,其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饿的,灾民吃不饱饭,快要饿死,什么事情都能够做的出来。
虽然是武将,但合上公函之后,王君临也不得不打起了精神。
不说他是张掖郡的鹰扬郎将,此地的兴衰和安定与他有着直接关系,仅凭心中不曾泯灭的天良,如今的特殊时期也容不得他置身事外,漠不关心了。
许敬宗急匆匆走进来的时候,王君临正一脸凝重的盯着一张硕大的羊皮地图,手指不停在地图上划拉着什么,不时摇头叹气。
“侯爷,州府刺史王通王大人派人送来紧急公文……”许敬宗将密封的公函递过来,王君临劈手夺过,粗略一扫,脸上顿时愁色愈盛。
许敬宗急声问道:“侯爷,不知雪灾……”
不等他将话说完,王君临便将手中公文递给许敬宗,后者看过之后,神色顿时变得肃然凝重。
王君临郑重说道:“总管大人在西平郡灭了白兰王之后,便被皇帝召回京城述职,长史刘方老将军在西平城最后一战中受了箭伤,短时间内难以带兵。而眼下雪灾波及三郡,四十多万百姓受灾,刺史大人担心有人趁乱生事,让我前往金城坐镇。”
……
……
金城州府内忙成一团,接连数日,无数道公函快马入金城,很快又有无数个信使出金城,八百里加急前往京城,来往匆忙。
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雍州从州府到郡、县三级的官府转动的节奏徒然加快,不仅粮草调拨频繁,就连远在石风寨的王君临都被招至雍州总管府,代替鱼俱罗坐镇。
在鱼俱罗不在,刘方重伤的情况下,为何让他坐镇,王君临心里有数。站在官府的立场,对待难民首先要救,先把他们肚子管住,吃不吃得饱不敢保证,但不能饿死,其次,在粮草来不及到达灾区前,兵马首先要压住场面,否则若发生骚乱暴动而无法压制,则会造成大麻烦。
一切都因这次的雪灾而起,从古至今,天灾对民间和朝廷而言都是一桩很麻烦很可怕的事,因为灾难在无穷尽的挑战着人性,谁都料不到衣食无着,生计全无的难民们会做出什么事,会对朝廷造成怎样的威胁和动荡。
华夏数千年来,处于底层的百姓其实是最勤劳,最有耐性,最能逆来顺受的群体,统治者长久的“治人”与“治于人”的洗脑,百姓们从来也不觉得天生被人统治有什么不对,哪怕官吏恶劣,对他们又打又骂,或是苛以重税,甚至抢掠奸.淫等等,百姓们都能无奈地忍下去。
可是有一条底线,是绝对不能触碰的,那就是“饥饿”。
是的,饥饿是所有百姓的底线,当官的再作威作福,再苛以重税,只要能让他们吃个半饱,不至于活活饿死,他们就没有起来反抗的勇气,可是若遇到灾年,或是苛政令他们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无法保证时,那时的百姓已不是百姓,而是瞬间变成了一群眼冒绿光的狼,没了活路的他们,就如同楚霸王破釜沉舟一般,反正已断了后路,不如索性杀官造反,杀出一条活路来。
……
……
王君临从石风寨出发时,只带了随他从张掖郡城来的三千人,周虎和上官虎在王君临的整体谋划和带领下打败薛延佗大军,并斩杀薛乞罗之后,便已经各自带兵回了高台城和沙砰关驻守。
傍晚时分,队伍走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于是王君临下令找块靠水的平地扎下营盘,埋灶做饭。
众将士依令停下脚步,开始有条不紊地扎起了营盘。
离开石风寨已经有两日,队伍走得不快,甚至有点拖拉,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路不好走,路上积雪不化,结霜成冰,一不留神便人仰马翻,队伍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向前推进。
第三天,队伍行至张掖郡最北面的西风县城,县令领全城官吏出城十里相迎,王君临婉拒了入城的盛情邀请,队伍只在城外扎营,第二日清晨悄悄拔营离去。
过了西风县再往东南方向,不知是不是心理错觉,王君临总觉得天气变得更寒冷了,一路上随处可见未曾融化的大雪,明明已是立春的季节,可这里仍然满目萧然,没有春暖花开的灿烂景色,没有春意盎然的绿树红花,更不见农户满怀喜悦结队春播的欣欣气象,触目所及皆一片萧瑟,土地又冷又硬,田地荒芜,连野草都不见一株,放眼望去,辽阔的田地里竟感受不到一丝生机。
走到这里,王君临的心渐渐往下沉,就连天性薄凉的许敬宗,此时脸上也看不见笑容了。
出西风县继续往东南,王君临一行缓缓朝金城方向走去。
这里已经属于金城郡所瞎,雍州内相对而言算是比较富庶的地方了,毕竟是州府所在之地,以州府金城为中心,许多国内的商贾和西域而来的胡商们为了逐利,纷纷满载货物特产朝金城蜂拥而来,不管是路过,不是就地交易,都让金城之地颇为繁华,也是雍州百姓最为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