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仙居殿寝宫。
阴德妃与高阳公主,母女二人并肩站立,凭栏而望,静默无声。
半空中阴云滚滚,疾风劲走,似有暴风雨袭来。身后不远处,几名宫婢都有些担忧的皱起了眉头想上前催促她二人入宫逃避风雨,但又不敢上前打扰。
“轰……隆隆!!”
一记滚滚春雷,终于炸响。天地惶惶,若大的大唐皇城,犹似颤抖。
“天威,不可测。”高阳公主仰起头来微眯眼睛,喃喃道,“娘,你说这一次,慕白会否全身而退?”
“你应该相信他。”阴德妃面无表情的看着头顶的滚滚黑云,双手却不自禁的合起,轻闭双眸叨了一声“阿弥陀佛”。
“娘,我心里没底,很慌张。”高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强作镇定,但仍无法掩饰心中的凄惶与恐惧。几年来,高阳公主经历了诸多的风浪与波折,虽小小年纪,心志却是出乎常人的成熟与稳重。与她母亲站在一起,俨然便是年轻版的阴德妃。除了相貌气质上的极度接近,更隐约有了一丝专属于阴德妃的雍荣与淡雅,以及隐忍沉寂的气度。
可她毕竟还是年轻。眼下她就觉得,此番她与秦慕白面临的危险,就如同暴风雨即将袭来时将要降下的隆隆天威,非人力所能抗拒。
“玲儿,你在怕什么?”
“我不知道……我心里有点乱。虽然慕白告诉我他早已谋划在胸,可是我心中总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面对天威,没人能够抗拒。这一次,肯定会死许多人,许多人。”
“你惧怕死亡?”
“不怕!几年前下马桥跳河的时候起,我就没再害怕过死亡。”
“那你怕什么?”
“娘,我害怕的是……无助,与未知。我觉得,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既不是生离也不是死别,而是眼睁睁的看着深爱的人,转身离我而去。他渐行渐远,而我却无能为力。”
阴德妃怔了一怔,伸出一手轻抚高阳公主额头被风吹散的发沿,温柔的微笑,说道:“玲儿,为娘更愿意看到你无忧无虑天真灿烂的样子,哪怕是一直没心没肺的做个疯丫头,也可以。”
高阳公主咬了咬嘴唇,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看着远方,说道:“娘,昨天晚上我去找过李淳风,让他给慕白预测吉凶,你猜他说什么?”
“你信?”
“我不知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他也只是随便说说,他也让我不要信以为真。”高阳公主说道,“可越是这种人,越值得信任,不是吗?那种弄尽玄虚诓人相信的神棍,越是骗子。李淳风,他肯定不是。”
“好吧,你就说李淳风他说了什么?”
“他说……慕白是命格非常的异人,必走极端。将来,他要么大富大贵儿孙满堂,名垂青史又享高寿;要么,臭名昭张青壮夭亡,碧落黄泉不留一寸尸骨。而且还说,近日来星宿列张紫微生异,帝星之侧突现妖星,主朝廷多事父皇有难。而这颗妖星,就是慕白。”
“什么?”阴德妃吃了一惊,“妖星惑帝星,这岂不是说……朝廷因秦慕白而乱?”
高阳公主双唇紧抿点了点头,说道:“妖星,哪里撼得动帝星?因此,除非这颗妖星归顺帝星,反而可成为帝星之助力,并从此摇身一变成为天枢宫辅,大旺帝星。但是,从此大唐气运因此而变,一切都不可占卜。而慕白在这一次的动荡变故之中,要么粉身碎骨万劫不得超生;要么,一飞冲天光耀星宫。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脱不了血光之灾。除非……”
“除非怎么样?”阴德妃眉头轻皱,问道。
“除非有至亲至爱、至纯至真、至情至圣之人,为他挡灾化解灾厄。”高阳公主说到这里,扭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一字一顿道,“娘,我可以吗?”
“轰隆隆!!!”
一记响雷,乌云翻滚霹雳俱下,大雨倾盆。
武德弘文馆内,长孙无忌独坐在中枢宰辅的大椅上,看着身侧本该属于房玄龄的位置空空如也,表情肃重面如刀刻。
桌上放了一堆的奏折,皆是来求皇帝红批的重大事情,不是他这个宰相的蓝笔可以批复的。
第一本,房家长子房遗直一纸诉状送到了御史台,状告自己的亲弟弟房遗爱,勾结汉王李元昌设计陷害驸马秦慕白。御史台联合宗正寺、大理寺,以及三省六部十余位官员,联合弹劾汉王李元昌,揭露是非求保秦慕白。
第二本,汉王李元昌,乾坤一掷投下了震荡天地的奏折,弹劾魏王李泰纠结党徒密图不轨,趁皇帝病重之时聚众谋事,妄图逼迫东宫谋朝篡位。并有参与过魏王私密会议的举报人证数名,以及有人在魏王府中目击的刀甲仪仗等等确凿证据若干。
“皇帝刚刚病倒,这两个畜生就压弹不住,竟相厮咬起来了,皆非良善!”长孙无忌甚是愤恼的一拳砸在桌几上,茶杯跳起溢出水来。
其实,长孙无忌心如明镜。房玄龄的突然病倒,房家长子大义灭亲状告亲弟房遗爱,若非是证据确凿为求保全家门,他何苦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