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俗语有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一处河堤被炸开了口子,很快缺口被水流越冲越大,惊涛骇浪化为洪水巨兽,朝大非川凶猛奔去。
眼见此景,连张同在内的所有人都触目惊心。
终于亲眼见证,什么叫——天威,不可犯!
在这种毁天灭地的自然之神力面前,人,是那样的渺小。
任你智弄乾坤武功盖世,只消一个浪头,转眼间粉身碎骨!
同时,众人也多少有些心疼。这河堤,曾经可是花费了大非川驻守唐军许多心血加固巩建起来的,并建有许多引水沟渠与供水设施。还有下方的军营,那可是好几年的经营成果。如今,就要这样毁于一旦了!
但,这就是战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说的并非只是人员的伤亡,还有财富的损失与物资的折耗。
大非川里的吐蕃人,刚刚接到将令要撤退。许多人还在睡梦之中,方才仓皇的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往身上套衣服,就被惊涛骇浪之声给吓了个魂不附体!
“洪水!洪水!!”
“快逃啊——”
不管是多不怕死多骁勇善战的军士,也不敢与洪水对抗搏斗。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人马牲畜,一并惊慌大叫。整个大非川军屯里,瞬间化作了人间地狱。以往温驯似绵羊的布哈河,一夜之间化为魔兽,毫不留情的开始吞噬它所能遇到的一切……
此刻,幻月谷的另一端,战斗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提前结束了。
天威惶惶,谁还不心胆俱裂!
以法制国的吐蕃王朝,对于战犯是相当残忍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是打了败仗回来,脸上就要被人挂上狐狸尾巴,以示耻辱。若是临阵脱逃或是对敌抗降就更不必说了,全家老幼一个不留,尽皆活埋于深井!
可是现在,已经有大批的吐蕃人下马,弃械投降了。
这仗,已经无法打。
十万大军,过半被活埋在了幻月谷中。任凭他们如何精锐如何骁勇,也掀不翻这大山走不出这地狱。
剩下的一半人,没被剿杀的却已被刚才这一场天葬粉碎了信心与斗志,只顾得浑身发抖连兵器都拿不稳了,如何再战?
天降神威,不可触逆。与之相比,敌人的刀剑与制裁的律法,屁都不是。
……
秦慕白依旧驻马停在那处小山岗上,身边已经积了一层不浅的白雪。
前方奔来数骑,远远就看到宇文洪泰那铁塔一般雄壮的身影。他手中还用长枪挑着什么高高举起,随即便听到他放肆到了极致的狂放大笑。
“三哥,三哥,俺回来了,哈哈!!!”此刻,宇文洪泰像是急着抢糖吃的小孩子,几乎是从疾驰的大马上直接摔下来的,还在雪地里打了两个滚,又捡起那跌落的长枪哈哈大笑的跑过来,对秦慕白道,“三哥你看,敌军大将的人头!哈哈哈!听说是卫茹大将军,叫什么德什么格,名字好长一串俺没记住!”
“你这黑子。”陈妍抿然一笑,翻身下了马来上前,伸出手在他头上、肩上拍去泥土与雪块,“多大数岁了,还如同孩儿一样。”
“嘿嘿,谢谢嫂嫂!”宇文洪泰还就不好意思了,缩起脖子矮下身子谦恭的施礼,黑脸上红了一红,咧嘴道,“三哥回来了,俺高兴!俺这一高兴,就没边儿了。你现在就是问俺爹娘姓什名谁,俺可能都答不出了。”
“哈哈哈!”周围人一片大笑。
秦慕白也大笑了几声,有点吃力的翻身要下马,宇文洪泰急忙扔了铁枪上前来扶。
“黑子!”秦慕白长吁了一口气,重重的拍在他的肩甲上,连拍了三次,微笑道,“咱们说好的,还得做几十年的兄弟。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宇文洪泰愣了一愣,突然跪倒下来,紧紧抱着秦慕白的膝盖双腿,放声号淘大哭,哭得像个孩子。
秦慕白也感觉眼睛刺痛,深吸了几口气忍住涌到眼眶边的泪花,重重的拍他的头盔,“阵前啼哭,成何体统!还不起来,你可是将军!”
“俺不管!俺就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宇文洪泰还就耍赖了,号叫道,“俺这心里,都快憋死人了!砍了几十颗人头,也仍是发泄不去!”
这时,前方又奔来数十骑,秦慕白抬头看了一眼,旗帜鲜明,是侯君集与薛万均。
“喂,侯君集与薛万均来了。你还不起来?”秦慕白有点哭笑不得了,奋力踢腿,想要将宇文洪泰踢开。
宇文洪泰先是耍赖的死死抱着,后来听到周围的人一片大笑,他也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嘿嘿的傻笑了几声,站起身来。扑腾的拍着身上的积雪,他站到了秦慕白身后。转眼一看,虎头錾金枪可是落到了一边,他急忙将他提起,依旧高高举着,枪尖就挑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正是吐蕃的卫茹大将军,德格•丹巴乌尔济。
“呵!宇文将军果真神勇无敌啊,阵前力斩敌军主将!”侯君集与薛万均方才拍马走到近前,纷纷喝彩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