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柳凤磐。
不知何时,陆雁冰已经绕到了柳凤磐的身后。
李玄都道:“朝廷不能给我们一个公道,我们便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我很喜欢一句话,君以此兴,必以此亡。当年你用张家满门性命逢迎上意,那么你今日也必因这些命债而亡。”
话音落下,陆雁冰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在柳凤磐的腿弯上,他立时跪倒在地。
柳凤磐自知难逃一死,便闭上眼垂下脑袋听天由命了。
张白昼举起了手中长剑,猛地喝道:“柳凤磐!”
这一声好似炸雷响彻,柳凤磐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就在这一瞬间,张白昼猛地一剑斩落,顿时血光四溅,一颗圆睁着双目的人头高高飞起,脸上犹挂着惊恐表情,脖腔里的血喷起一尺多高。
张白昼伸手接住从空中落下的人头,抓着发髻提在手中。
陆雁冰则是抓起那具无头尸体,直接丢入棺材之中。
朝廷将犯人斩首之后,大兴县领身投漏泽园,宛平县领首贮库,使其死后也不得全尸。现在张白昼拿了人头,待到张家人入土为安之后,带往坟前祭拜,尸身则是由陆雁冰还给柳家。
正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何以诛心灭人欲”,上官莞等人搜集证据是为了杀得光明正大,占据道义,不让儒门指责自己滥杀无辜,而不是为了诛心。如今柳凤磐已经死了,也没必要再去鞭尸或是碎尸万段。
陆雁冰盖上棺盖,然后将棺材搬到大车上,亲自赶着大车离开了。
于是就只剩下李玄都和张白昼两人。
张白昼一手握着染血犹腥的长剑,一手提着还在滴血的人头,却是有些失魂落魄。
大仇得报,并非喜悦,而是迷茫。
报仇只对活着的人有意义,对于已经死了的人却是没什么意义了,毕竟在天之灵不知人间事。
李玄都站在一旁,没有急于开口。
许久之后,张白昼才回过神来,望向李玄都:“先生。”
早年的时候,张白昼喜欢称呼李玄都为“李大哥”,有时候还会故意称呼他为“姐夫”,只是今非往昔,已经有好些人在私下将秦素称为“秦夫人”,那么张白昼为了避嫌,便改口称呼李玄都为“先生”。
李玄都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张白昼默默点头。
李玄都第一次对张白昼说起这八个字的时候,张白昼很是不以为然,此时再听到这八个字,却是另外一种心境了。
他有些真正体会到李玄都的无奈。
圣人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意思是光阴如流水,一去不返。还活在世上的生者,又何尝不是如此,不管愿不愿意接受,日子还是一天一天过去,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就算再怎么不甘、不舍、不愿,最后也只是化作“无可奈何”四字。
张白昼这一刻忽然想起了一句词:“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李玄都道:“我让人暂且停灵于玉盈观中,待我找回张相等人的遗体,再择选墓地,你觉得什么地方好?”
张白昼认真思考了片刻,说道:“落叶归根,我觉得还是回江陵老家去,我们张家的祖坟也在那里,还有一点祭田。”
祭田是家族公中族产,多少大小根据家族底蕴而定,量力而行。分家时不分割,由族长掌管,即便是抄家,也会保留祭田。
如今李家的祭田便到了李玄都的名下,同时族中祭祀的差事也落到了李玄都和秦素的头上,尤其是秦素的位置,十分紧要。李玄都是宗子,她便是宗妇,要主持中馈,还要管家,许多宗妇都因操劳过度而难以长寿。李卿云故去之后,李道虚没有续弦,于是便由李非烟代替,李非烟出事之后,又由其他长辈女子代替,直到李元婴娶了谷玉笙,才转交给谷玉笙,如今又落到了秦素的头上。
“也好。”李玄都点了点头,“我会让人早做安排。另外……”
说到这儿,李玄都顿了一下,道:“还有你姐,她没有嫁人,还是张家的人,你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将她迁入祖坟,还是让她继续留在剑秀山?”
张白昼沉默了片刻:“还是迁回祖坟吧,家人团聚,免得她孤单。”
李玄都“嗯”了一声,同意下来,转而说道:“从今以后,你便是张家的一家之主了,如何重振家门还要看你自己。”
张白昼低下头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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