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御第五道防线的四百兵士中,大部为常国安手下老卒。当下他们沿着缓坡组成个个小方阵,一字排开。
原以为其等一触即溃,谁知前部冲突几次,都被打了回来,郭虎头方知遇上了硬茬子。
他心中嘿然,组织弓手朝上放箭。坡上棒贼也不示弱,亦是集中弓弩,向下反击,一时间,矢雨蔽天,来去倏然。
郭虎头登先要紧,往来对射半晌,没占什么便宜,情急之下,冲到第一线督战。那边棒贼有眼尖的,见他甲胄鲜明,不似普通兵士,取过强弩,瞄准了冲他劲射。
他虽呼叱左右,但丝毫没有放松对敌军的警惕,忽见头顶反光一闪,料有异常,情急之下向后仰去,耳边“刷”一声响,那弩箭打偏,没中他面颊,却冷不丁攒进了颈边皮肉。刺痛袭来,下意识想拔,寻觉不妙,暗自嘀咕:“贼怂的,不想竟在这里负了伤。”手起刀落,将箭支前后削断,只留当中入肉小截,而后如金刚怒目,浑不顾伤,继续大声指挥。手下兵士见状,皆服其勇,战意愈炽。
棒贼固占地势之利,但坡上光秃秃的,没甚遮挡,反倒是坡下的赵营兵士,窝藏在树木岩石之后,分成三组,每组百人,轮番进攻。尤其是那数十名铳手与几杆抬枪,面对毫无掩蔽的敌军大展神威。“噼噼啪啪”的铳响犹如爆竹,硝烟数十米间连成一线,脆响此起彼伏,命中率不甚高,但棒贼只要中弹者无不衣碎甲迸,朝后跌去。
常国安不断接到前线告急的消息,心急如焚。北面战事吃紧,南面也好不到哪去,赵营来人虽少,却精锐如豹,他已经做好准备,若第五道防线被破袁韬还不曾增援到,便直接放弃村子向东退却。
他的想法很快成为了现实,士气如虹的赵营兵士由郭虎头的率领,又向缓坡发起了几次冲击,矢弹交加下,便是百战老卒,也不禁开始动摇。棒贼反击稍有停滞,郭虎头就抓住机会。他一手捂着受伤的颈部,一手大力挥刀,调集人马从左中右三个方向攻上坡去。
面对着甲率极高的赵营兵士,被攻上阵地的棒贼们只坚持了半刻钟不到,就放弃了抵抗。他们在几名哨官的带领下,忙不择路地撤往最后一道防线。赵营兵士顺势抢占有利地势,自坡顶向下数百米悉染腥膻,遗尸无算。
常国安不打算守最后防线,此时南北两面的败兵有许多逃回。他略略收拢,加上驻守村中的人马,还有千余。形势比人强,虽知再等一会儿会有更多被打散的兵士归来,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转移阵地”的军令。
他卜一撤出村子,郭虎头接踵而至。不过他并不打算追击。一来徐珲交给他的任务只是攻占这个村,想着铁面无私的“徐灵官”,可不敢擅自僭越,还得派人请示。二来颈见箭伤实在生疼,他竭力坚持,还是痛得汗流如豆,不得已只能暂时缓缓,在村里先进行简单的治疗。
随行兵士中有两个大夫,此前也是陕西的行脚土医,被裹胁进来的。他们原本只会些给人看伤寒腹痛的小技,对于外伤是一窍不通,但在郭虎头斩首的威胁下只能硬着头皮上。
其中一个看过书,倒略知如何包扎箭伤,只是从没有临床经验,心中没底,匍匐在斜靠在床头的郭虎头前,小心道:“军爷,小人没治过皮肉伤,若定要小人动手,还得做好准备。”言下之意,失败成功,没个准数。另一个神情戚戚,欲言又止。
郭虎头满头汗珠,强按着伤口的指缝间不断有血液渗出。他心烦意乱,骂道:“你两个腌臜货,没锤的东西,有屁快放,婆婆妈妈的耽误老子性命,必不相饶!”
那两名大夫吓得抖如筛糠,但仍自道:“为医者,不治无把握之疾。若真个害了军爷,不等健儿斧钺相交,俺等往后也不敢自称医人,心实如死。”
郭虎头难受得直咧嘴,但瞥见二人态度坚决,也只能强作和气,蹙眉道:“药医不死症、佛度有缘人,你两个只管动手,老子命大,不会有事。”末了,加一句,“倘若真个死球了,也怪不到你俩头上。”
那两名大夫闻言,对视一眼,这才爬起。一个小心翼翼道:“军爷,颈部经络盘结,箭杆陷于其中,取之不易,得用专法。”
郭虎头实在不耐烦,气呼呼道:“谁管你用什么专法不专法的,老子脖子疼得紧,你有闲情放屁,不若快些动手!”
那大夫忙不迭地口上应了,脚下还是纹丝不动。郭虎头疼痛难当,见他俩磨磨蹭蹭的,怒从心中起,叱道:“直娘贼,敢入你娘怎不敢过来!”左右兵士瞧他发怒,也都拔刀前跨。
两名大夫齐齐跪下,乞求道:“军爷息怒,若不用专法,小人等实无胆行医。”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郭虎头虽对二人恨得牙痒,毕竟有求于他们,好不容易捺下冲天怒意,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迸出:“奶奶的,什么专法,说来我听!”
一名大夫回道:“颈部经脉纵横,稍有伤及便会要人性命。今见军爷尚能说话,想来必吉人有天相,未触主脉,只需将箭杆取出、包扎伤口即可。然而取箭之时,纵万分小心,免不了擦碰诸脉,届时痛苦绝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