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鞑子作对十余年,到头来还得去求老仇人,真拉的下脸。”和李自成对清国的漠视不同,赵当世对清国的动向一向很关心,经常派人打探,也时常将有关清国的情报分享给身边的文武。
郭如克却眉头紧锁道:“鞑子真有这么厉害?”
赵当世点头道:“从鞑子和我大明数十年的争斗看来,其兵战力必然不弱。”
郭如克默然沉思。
侯大贵这时道:“闯贼败了也就败了,他是咱们的对头,败了更好,与咱们打西安有甚干系?”
赵当世却摇头道:“不然,闯贼若在北边胜了,我军才得抓紧时间攻下西安。”看侯大贵一头雾水,突然转问,“老侯,你要是闯贼,兵败北京后会怎么做?”
侯大贵不假思索道:“北直隶新占之地,人心未附,今又新败,自是要速速撤退。这一点,我和李闯一个心思。”
“速速撤退,撤去哪里?”
“主公不是明知故问,在外吃了亏,最稳妥的当然是先躲回家了。回到老本,别人追上来,有主场之利。别人不追,我也能养精蓄锐,再杀回去报仇!”
“好,那么闯贼的老本在哪里?”
侯大贵回道:“李闯的宫殿都在西安,那便是陕西了。”
赵当世抚掌道:“这便是了。闯贼上下,大多陕西人,李闯更是定都西安,他在北京不利,心中所想必是退回西安重振旗鼓。可要是我军提前将西安打了下来,他还会回来吗?他不回西安,又将去哪里?”
徐珲接话道:“主公明智。西安府及关中乃陕西中心,一旦丢失,陕西于闯贼而言便无意义,他绝不会自投罗网。”
赵当世道:“对,闯贼秉性难改,没了老本就如无根之木,十有八九会再成流贼。他从北京南下,不来陕西,便将转向山西、山东乃至河南、东南甚至湖广。这些地方,我军兵力薄弱,恐怕难挡倾力而来的闯贼。可要是匆忙布防,则会扯动全局,造成我军全线部署崩坏,一样弊多利少。”
当前陈威甫、田雄、刘洪起等部已将黄河以南的河南大部收复,但就算尚在湖广平叛的广文禄快速北上,整个河南可用兵力也不过万余人。赵当世必须从陕西分出足够多的军队重新回河南,才能稳住局面。这样做,无疑会陷入被动,大大拖延战事进程。况且南京那边左梦庚、方国安还未彻底安定,着实不便因北事再起风波。
“那么留着西安......”
赵当世往下说道:“西安府是李闯朝廷所在,包括其妻高氏及百官、众将亲眷都在此处。所以西安一日不失,就会像颗钉子,一直扎在李闯心中。所谓‘围其必救’,李闯不可能对西安困境坐视不理,南下定回陕西。陕西是我重兵聚集之地,引他前来,我军依然占据主动。”
“原来如此。”侯大贵点头不迭。
赵当世又道:“闯贼若定北方,则天下大势两分,我军需攻下西安先取优势。但他而今败了,态势大变,随机应变,方为用兵之道。”
徐珲沉吟道:“北京光复,可差人往请吴三桂即刻率军南下与我军夹击闯贼。闯贼腹背受敌,就把他歼之陕北,亦大有可能。”
赵当世此时忽而叹了口气,徐珲问道:“主公何叹之有?闯贼急功近利,妄图一举全霸北方,可短短两个月来,反而连丢河南、陕西、北京等地,势蹙已明。我军只需稳扎稳打,定能扭转乾坤。”
“我叹的不是这个。”赵当世轻摇其头,“诸位可别忘了,将闯贼赶跑北京的,非止吴三桂,还有鞑子。鞑子觊觎我大明国土已久,今得机会入关,其志恐怕不小。”
“谅小小鞑虏,掀得起什么风浪。”侯大贵满不在乎道,“待平定了闯贼,直趋北京。他倘若不乖乖让出城池滚回关外,咱便打他娘的!”
郭如克道:“我倒觉得,不能小觑了鞑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吴三桂用了什么法子请动鞑子相助,咱们多少得留个心眼。”
赵当世想了想,有些话到了嘴边终究没有多说,顿了顿乃道:“当务之急,先将西安城困死。宁夏安西王那边,我已差人前去,要他带兵来西安相合。等闯贼上钩,再做计议。至于北京,权且等进一步的消息。”
众将齐声应命,相继散去。赵当世靠在椅上细细思索,忽而转头向正自整理案牍的顾君恩说道:“顾先生,孙传庭那里,我总觉得不踏实。他对封赏不置可否,进军速度却快。可见其人心中仍怀北京旧君,我怕他不会来西安。”
顾君恩放下手中书册道:“主公所言极是。不过这未尝不是好事。”
“好事?”
“北方局势扑朔迷离,仅凭听闻难以权定各方态度,让孙传庭去搅一搅也是好的。”
赵当世闻言,暗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