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功夫抽出来看书,所以这两天好容易在竹溪、竹山二县间定下,没有要事,他都窝在自己的营房里抚卷细读,用以解渴。这时接到赵当世传令,其实心有不愿。
“张献忠派人来了。”赵当世开门见山,点名要义。
一听此话,昌则玉原先还有几分倦怠的表情立即恢复了神采。他自视甚高,每自比张良、诸葛,着眼点都在军略大局,军中小事杂事从来不管不顾,本以为赵当世在处理日常军务中有了什么麻烦,没甚积极性,哪想到“张献忠”三个字突然冲入耳中。
“张献忠......”昌则玉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
赵当世说道:“此人大大有名,我却是从未谋面,日常听人说起事迹,也是参差不齐,难辨真伪。军师沉浮多年,当知其人。”他说这话,确实没有诳语。李自成、张献忠,说起来都是明末风云人物,可和绝大多数人类似,赵当世对他们的了解,仅仅局限于他们在原本历史上一些节骨眼的大事,至于更加具体的事迹,并不清楚。
从寥寥几件早被传得失去了本身真实性的大事上,绝难判断一个人,无论张献忠是敌是友,赵当世都希望能进一步了解他的情况。这一点上,在流寇集团中摸爬滚打十余年的昌则玉的阅历与资历是他望尘莫及的。
昌则玉想了想,抚须缓声道:“我对此人,实则知之甚浅。但将所知说出,主公听听便罢。”
赵当世闻言一愣,随即想起昌则玉的履历。他最早追随王嘉胤,而后辗转腾挪这许多年,其实都没有跳出王嘉胤以及王嘉胤余部的系统。如果按崇祯元年数大寇并起来划分最原始的流寇内部态势,那么王嘉胤、张存孟等其实和高迎祥、神一元等分属不同的流寇系统。按小了分可以说是地域上的派别,但按大了分,也可说是流寇边军系与农民系的不同。
张献忠虽然是崇祯三年才起事的“晚辈”,但按照部队成分看,与流寇边军系更加亲近。而且其人自起兵始,都是独立成营,从未依靠归附过任何人,是以,昌则玉在王嘉胤那边玩得再风生水起,实则和张献忠等的交集并不大。
不过纵然如此,昌则玉好歹一直游走栖身于流寇集团的“上层”,知道的事,无论如何也比赵当世这种常年在底层打滚的泥腿子来得多。
“此人乃延安府肤施县柳树涧人氏,早年干过多种营生,也当过兵戍过边,但到底生性不羁,最终落草。崇祯三年在米脂起事,初号‘八大王’,后为与清涧人称‘南营八大王’的区分,故名‘西营八大王’。”昌则玉边想边说,“西营初成员多为大盗响马,张献忠又以曾为边军之便,延揽了不少明廷边军军将入伙,部众战力颇强。崇祯四年王嘉胤死于曹文诏手,他与曹操、老回回等共推王自用为首。我在那时,与他有过往来。”
昌则玉曾是王自用的谋主,当初王自用能上位,压服众寇,离不开昌则玉的谋划。昌则玉在内支持,张献忠等在外支持,两边合作,才有了王自用后续号称“紫金梁”,一跃成为王嘉胤之后新一代群寇之首的结果。
“以军师之见,此人如何?比之李自成如何?”赵当世问道。他知李、张皆为不世出的枭雄人物,但那只是基于对原本历史发展所产生的看法。他很想知道,不知道原本历史轨迹的昌则玉就目前为止对二人的评价是怎样的。
“这......”昌则玉闻言沉吟,看得出,对这二人的比较,他也需要考量。
“哈哈,一时兴起随口问问,军师不必较真。”赵当世笑着说道。
昌则玉似乎并没有因为赵当世的解释而转移思绪,他又考虑了一下,郑重而言:“以我愚见,明廷为鹿,天下共逐之。遍地宵小,皆为狐犬豺狼,充其量最多不过熊罴而已。李、张人杰,出于人上,可称狮虎。”
“狮虎?”
昌则玉颔首:“李自成为狮,坚韧不屈,且能聚群力,善于服众;张献忠为虎,凶狠狡猾,且霸道蛮横,从不屈人下。”
赵当世若有所思道:“狮虎乃百兽之王,军师以此比喻二人,足见重视。”末了,半带调笑加问一句,“狮虎都给他俩占去了,且不知按百兽而比,我在军师心中,分属何者?”
他本以为昌则玉将百兽中最尊者都说去了,是个难得的失误,正打算看他尴尬,岂料昌则玉半点犹豫没有,几乎脱口而出:“纵狮纵虎,厉害顶天了不过在陆上逞逞威,何足道哉!主公非常人,怎能以寻常走兽相比?我之见,比起当时群雄,主公当之无愧,就是腾于九天之上的飞龙!”
赵当世“啊”了一声,面现讶异,没想到自己“作茧自缚”,一番话到头来令自己尴尬。
昌则玉面不改色道:“主公,属下虚活这四十余年,也算历经人事,目前兴风作浪于明朝天下的诸多强人也七七八八见过个遍,及至遇到主公,方知超凡脱俗之含义。李、张虽强,也只是一时之盛,以主公之才德,才是能够开数百年太平的真命英杰!”
赵当世连声道:“军师过誉了,军师过誉了!”心想你这厮舌灿莲花,奉承褒奖之言信手拈来,几乎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