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赵营步兵阵列趁着闯军马军各部分离脱节,未能组织起有效冲锋的时机渐渐逼近,炮声铳声响遏行云。值此关键时刻,李友心中所想唯有一个“退”字,迫于形势他不得不这样做——摧枯拉朽奋骑猛进的郝鸣鸾已经在自己二十步外,自己所部的数百马军纷纷溃散,其余各部最近的,距离自己也有上百步。
郝鸣鸾一直盯着闯军中军大旗下盔甲明亮的李友,他砍翻身前一名惊跑的闯军游骑,吩咐身边将官道:“你们搅乱了此部闯贼,立刻分成数股,再去纠缠其余各部闯贼,不要给闯贼反应的空隙,全力给后续我军步军提供策应!”
几名将官领命,马蹄翻动各自去了,随军出战的杨招凤从后方追上,持刀呼道:“贼渠要跑!”
郝鸣鸾应道:“杨兄,你我同去捉老贼!”
声罢,两马齐出势若奔雷,几乎是劈波斩浪冲开混乱不堪的闯军阵列,紧追脱阵而逃的李友不舍。
李友脱战心切,抛下军队狂驰数里,原本随从的兵马渐渐散去,到了最后,只剩他一个独自逃亡。而郝鸣鸾与杨招凤这里除了两人外,还有十余骑跟着。
再绕不久,战场的喧嚣渐不可闻,远近只听猿啼鹤唳以及沉重密集的马蹄声。李友感到追兵渐近,无法甩掉,情急之下跳马窜进草丛,企图攀山穿林逃跑。郝鸣鸾与杨招凤哪里容他走,亦下马率众徒步追击。
李友爬到山顶,无路可退,正彷徨失措间,杨招凤脚步快,奋不顾身纵身将他扑倒。孰料李友向后倒去,拉住他腰带,当下两人相缠,一齐滚下山坡。
山坡不算陡,郝鸣鸾等人急急赶到坡下,李友在地面上打了几个滚,迅速将跌落的刀从草丛里拾出来,一瞬间的寒光立即闪到了杨招凤的眼中。杨招凤尚未回过神,只觉脖间一凉,竟是李友已经将刀架了上来。出手之迅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别动。”须发皆是尘土的李友冷冷而言,一双眼死死盯着郝鸣鸾,浓密的虬髯随着脸颊颤动。
赵营兵士们见了,当场就要去制李友,却听李友对着郝鸣鸾低咆威胁道:“动一下,你的好兄弟命就没了。”语气低缓,但张力十足,仅仅一人一刀,就足以震慑全场。
“敢动他一下,老子今日要你死无葬身之地!”郝鸣鸾狠狠啐骂。说话间,腰间伤口一阵痉挛,他怒火中烧,起手就拔了一支箭,血水立时从甲缝“哔呲”溅到地面上。
众人见此,都是一愣,李友也不例外。
然而,也就是这么短短走神一瞬的当口,李友突然感觉刀端一沉。他暗叫一声糟,还未回头,郝鸣鸾的刀光早已掠至眼前,他没有办法,奋力抽刀抵挡,可自己的短刀此时已被杨招凤死死夹在腋下,纹丝不动。
李友情急之下放手向后一滚,郝鸣鸾一刀劈空,不容他走脱,又接连追上连出三刀,可李友犹如周身长眼,一滚之后又是一滚,一连三滚,次次恰到好处避开了刀锋。虽然形态狼狈,但能在电光石火间做出如此迅捷的反应,这份功力也实属罕见。
郝鸣鸾固然抢占了先机,但一连几招都扑了个空,也不由暗自咋舌。三刀劈空,李友转守为攻,趁着郝鸣鸾招式用老的停滞空当,左腿顺势一扫,郝鸣鸾腹部伤口剧痛,牵扯分神之下,避之不及,被结结实实扫到,向前跌跤,腰刀也掉在了一旁。
李友却不去抢刀,而是故意一停。果然,郝鸣鸾此时正探身抢刀,忽见李友收招,暗觉不妙。说时迟那时快,手还没碰到刀柄,李友一脚已经踢到腰间。李友不高,但很是孔武有力,饶是郝鸣鸾这般的膂力过人之辈在伤口痛处受他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也摔向了一旁,吃痛非常,若非腰间还有腰带起了些保护作用,恐怕肋骨都要当场损伤一二。
郝鸣鸾矫捷如同猿猱,倒地片刻又重新翻身而起,接过兵士抛来的刀再度上前。李友犹无退意,翻身一跃,闪至一旁,双眼观察着他动作的同时,凭借记忆去抄自己那柄掉落于地的短刀。
只要有刀在手,一切就都稳妥了。
只可惜,现实与他开了个玩笑。电光石火间,他本待已抄刀在手,岂料一抄之下,仅仅只抄起了一抔黄土。
他娘的,刀呢?
一转眼,瞧见杨招凤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刀,李友不由咬牙叫苦,没奈何向后退了两步,可是没了刀,如虎失利爪,他方寸已乱,还不及想出新的拆解之法,郝鸣鸾、杨招凤一左一右已然欺到身前,其他赵营兵士也同时从四面围攻过来,很快就将手无寸铁的李友制服了。
等将李友绑了,杨招凤对郝鸣鸾道:“多谢郝兄出手相助。”
郝鸣鸾摇头道:“你我兄弟,何谢之有。”说着,一使劲,又将腹部的另一支箭拔出肉来,虽未呼痛,但从那龇牙咧嘴可见定然剧痛非常。
杨招凤劝道:“箭矢不能妄拔,否则血流如注有性命之虞,等回去让大夫处置。”
郝鸣鸾大剌剌道:“上阵作战,无论战前战后,都要光鲜亮丽才好。我看我现在,浑身都插着箭,好像炸了毛了耗子,成何体统!就流血吃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