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当世愣道:“见解?对这目剧吗?”
陈洪范一板脸道:“贤弟又在说笑。当然是关于张献忠了。”
赵当世尴尬笑道:“老哥知道,小弟与八大王并不熟,难有什么助益建议。再者,西营雄兵数万,也非小弟能望其项背。要说见解,还是老哥更深。”
这句话出口,却见陈洪范头摇成了拨浪鼓并连道:“不然,不然......”
还没来得及相问,陈洪范先将身子探过来,郑重道:“现有个绝佳机会,既大利于贤弟,亦大利于贵部,不知贤弟可有意向。”
赵当世笑道:“赵某蠢人一个,浑浑噩噩过着日子便是,哪敢奢求什么大富大贵。”
陈洪范严肃道:“贤弟此言差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对相学颇有研究,贤弟额亮如镜、阔鼻方颐,是命中该当富贵的相貌,错失良机太过可惜。”
赵当世再笑道:“还有此事,老哥学识广博,着实令人佩服。”继而又言,“且不知老哥所说的‘绝佳机会’意为何指?”他知道,陈洪范设宴早有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早就想上主菜了。自己如果再假痴作呆,反而不美。
陈洪范顺势道:“熊大人有意提携贤弟,为楚北翘楚。”
这句话虽短,但内涵十足。赵当世闻言一惊,手执双箸都不禁跌落碗中。
“赵某何德何能,可当熊大人青眼!”
陈洪范抚掌道:“自与贤弟方城山一会,我便深服贤弟之为人。熊大人亦在书信中多次夸耀贤弟奉公守纪、忠心不渝,是可塑之才,可堪国之巨擎。”说着顿一顿,“当前楚北豫南之地局势纷乱,而熊大人统筹数省难免有所莫及,故而亟需一才能替他主持地方。我向熊大人推荐了贤弟,熊大人也心属于你。还望贤弟切莫辜负了我等的一片冰心。”
赵当世沉吟少许,道:“能为朝廷纾难、为熊大人分忧,是小弟福分,小弟怎敢推脱。只是,只是......”不管陈洪范最终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当前的表态很明显,便是主动伸出手,希望能将赵当世拉拢到他与熊文灿的旗下。赵当世新受招安,也确实需要一个靠山借力,至少在短期看来,熊文灿这棵大树还是很有些用处。因此,他不会拒绝对面主动的邀请,但却打起了接机捞一笔的心思。
陈洪范听他有答应之意心中颇喜,振奋精神,道:“贤弟有什么难处,但讲无妨。”
赵当世道:“营中缺粮,缺额几近五万石,不知老哥、熊大人可能暂且资助一二。”他故意将所需说得多些,一来试探,二来也为之后谈判留有余地。
一说到切实利益,陈洪范立刻就迟疑了,他犹豫再三道:“五万石粮草实非小数目,要一次性拿出,我与熊大人恐怕......”
赵当世叹气道:“诚如老哥所言,楚北、豫南局势破朔迷离,各方流寇数不胜数,更有萧墙之祸隐隐。仅凭我一营之力,只怕......”说到这,也故意脱音不结。官场来去,寻常至极,陈洪范不断试探他的底线,他反过来也不断将着陈洪范的军。
陈洪范显然担忧他有退缩之意,寻思须臾,忽道:“我倒知道一人,定能足数给予贵部粮草。”
赵当世笑道:“老哥说的可是襄王?我亦想过向他借粮,不过感到没甚盼头。”
陈洪范摇摇头,嘴角一斜,道:“贤弟果然是正人君子。要我是贤弟......”言及此处,声调压到最低几若蝇嗡,“要我是贤弟,取襄王之粮草如探囊取物。”说罢,向赵当世招招手。赵当世心中一凛,离开座椅,挨到他跟前,听他附耳授以“机宜”,听罢,如醍醐灌顶,坐回椅上,满脸钦佩。
“怎样,可还成?”陈洪范捻须笑道,“这世道,要想得利,又怎能循规蹈矩。”
赵当世叹道:“若非老哥提醒,小弟至今仍然为此结忧心。”心中却想这陈洪范到底是有几分歪脑筋,能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就凭这一次的提议,往后跟着他,准保吃不了亏。
思及此处,心中一动,又对陈洪范道:“老哥指点,小弟感激不尽,想着日后若能常得老哥教诲,必然能少走许多弯路。是以,恬不知耻,希望能正式拜老哥为义兄。日后也好名正言顺,聆听受教,报答恩德。”
陈洪范闻言,大喜过望,道:“我正有此意,不想与贤弟竟不谋而合。看来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能得贤弟如此,我陈某人夫复何求?”更道,“待此宴罢了,你我即去后园,那里有一片桃林,桃花正开,恰好效仿东汉刘关张桃园结义,以固金兰之义!”
赵当世陪笑道:“此议甚妙!”说完,两人相视大笑。
说话间,《中山狼》也演到了末段。陈洪范扫了两眼,拍手鼓掌:“好,好!好一个子系中山狼,得势便猖狂!”
赵当世于旁冷笑不已,不为其他,只为这剧目的主角与之前《宝剑记》的林冲,却是同一个人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