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有姓冒的郎君途径,与奴婢友善,遂订盟誓。怎奈其时外戚田弘遇来江南采女入宫,侍奉皇帝,奴婢为其挑中,不得已舍了冒郎进北京。但自入宫,未尝得见皇帝一面,便又被转送到了国丈周奎府中暂时栖身。已而偶然给辽东总戎吴爷所见,随即被赎进吴府成为侍妾,再往后的事总管大概都知道了。”她忆及往事,说到一半眼眶就红了,到了最后更是声音哽咽泫然欲泪。
“转卖易买,如同货物,实在可怜。”侯大贵听了,想到自己早年孤苦伶仃的处境,一时间竟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说了这么多丧气话,好不惭愧。”陈圆圆忽而收泪巧笑,转到侯大贵身前盈盈一福,“奴婢有幸见到总管,不该诉苦诉悲,所幸有些小技傍身,总管若不嫌弃,容奴婢在这里唱一支曲、跳一支舞,作为赔礼。”
侯大贵惊喜非常,点头道:“好说、好说!”
当下陈圆圆莲步轻挪,就在凉亭一隅之地翩跹起舞,清亮秀婉的歌声随之而起。侯大贵看着扭动的腰肢,听着宛如银铃的嗓音,虽处方寸之地,却体味到了一生从未有过的快慰,竟是如痴如醉。
不久曲落舞歇,香汗淋漓的陈圆圆顺势拜伏在侯大贵脚边,口道:“总管还满意否?”
侯大贵意犹未尽,长叹一声道:“我世居西北苦寒之地,若不是遇见你,怎知这世间竟还有此至乐享受。东南花花世界,名不虚传。”
陈圆圆得了赞誉,好生欢喜,笑颜道:“总管要喜欢,留奴婢在身边,想什么时候享受,就什么时候享受。”
侯大贵听她这么说,脸色忽然一变。陈圆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自忐忑,小心翼翼看向侯大贵,却听他道:“你倒提醒了我,正事还没说,你先起来吧。”
陈圆圆点点头,连忙起身。
“我知道,你是吴三桂的妾。”侯大贵目视别处,“吴家在北京遇害,但吴三桂没死,还胜了闯贼夺回了北京,我可以送你回去。”
陈圆圆听罢,遽然跪下,涕泣不止道:“奴婢不想回去。”
侯大贵一怔道:“你为何不想回去?”
“奴婢去北京,本就是情非得已。有幸被吴爷收容,心里感激。但他久在军旅,难得着家,就奴婢也没见过他几面,若论情愫并无半分。且吴家上下,以奴婢是南人且出身卑贱,屡屡相轻,奴婢在吴家实可谓度日如年。”陈圆圆呜咽陈述,泪如雨下。
侯大贵暗自点头。这陈圆圆自幼为伶人,无拘无束惯了,且尚值青春年纪,远没到心思安定的年纪,自是忍不了从此在那高墙深院年华虚掷。就比如主公赵当世养在家中的柳如是,亦属此宁愿漂泊于江湖也不愿将韶华轻付之辈。
“你不回吴三桂身边,还能去哪里?那个带你逃出的家仆据查已经死了,四川是去不了了。”侯大贵摇着头道。
“奴婢但愿能留在总管身边,随身服侍,平日为总管解烦取乐。”陈圆圆红着眼恳切道。
“我行军打仗,可不是儿戏,你一个弱女子,受得了吗?”
“受得了、受得了!”陈圆圆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连声答应,“奴婢若叫半声苦,总管再行驱逐,绝无半分怨言。”
“在我这里,可不只是舞蹈唱曲,要做的事只多不少。”侯大贵晓得像陈圆圆这样的名伶固然漂泊无依,但始终不乏金主解囊,平日也是养尊处优惯了,调笑解乏可以,但其他杂务未必在行。
然而陈圆圆留下之心甚为坚定,应声道:“总管放心,奴婢学东西快,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一会就学,一定让总管满意。”
侯大贵瞧她笃定模样,暗想:“主公虽说过要拉拢吴三桂,但时下吴三桂情况不明,我就把她送还给吴三桂也未必适宜,妥善做法还是先将她留下。”思及此处,余光掠到陈圆圆娇怯怯的身影,又想,“我至今未有家室,好不容易有了个绕流波,却给左梦庚那浑小子抢了去,这陈圆圆才色犹在绕流波之上,就比华清郡主也不差多少,我纳了她,此生何憾?”
陈圆圆似乎看出侯大贵意动,泪眼婆娑膝行上前,贴近侯大贵睁眼殷切瞅着他。
侯大贵只嗅得芬芳扑鼻,心化大半,弯腰将她扶起,叹道:“也罢。山西目前战乱不休,北直隶亦是动荡未定,你先安生待在我军中,等局势稳固了,再做计议。”
陈圆圆破涕为笑道:“奴婢拜谢总管恩情!”
侯大贵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陈圆圆抬头讶然道:“总管要走?”
“是。”侯大贵神情肃然,“事情说定,我先走了。你这里,我自会差人安顿齐备。”
陈圆圆轻咬下唇,试探道:“这么晚了,不如今夜......”
“军中有事,耽搁不得。”侯大贵突然变了个人,撂下一句,迈步就走,“有任何情况,你可直接找人去中军处找我。”
“是......”陈圆圆秀目微怔,跪在原地目视侯大贵远去。
离开庭院,四周光线渐弱。侯大贵快步急行,耳边生风。方才的一切对他来说犹如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