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志不清了……”
郭名涛话说的轻巧,但在路中衡听来,却是无比令人恐惧。他是好动之人,被赵营关了几个月,已然开始有十分的烦躁难受,他难以想象,这样的生活要是再过上几个月甚至几年,他会成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因为害怕被困死营中,他才会不管凶险,积极与郭名涛谋划“大计”。
“那小子还说了些什么?”
郭名涛此时靠过来,沉声道:“他说,以退为进未必不可。”
“嗯?这是……”
“这小子知道咱们宁折不屈的事。被捉进赵营的读书人要么自尽,要么合作,很少像我俩磨这么久的……”
路中衡嘴一歪笑道:“没成想这还变了名人。”
“那小子说,他也不愿事贼,但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是想劝咱们从了赵营?”路中衡脸一变,盯着郭名涛。
“我、我昨夜想了一宿,也觉得,此事,可、可行……”当初在被赵营捉进来时,两人相约要恪守臣节至死方休。往事在目犹新,出尔反尔之际,也难怪郭名涛有些不好意思。
“哼,你要去,你自己去。人在做天在看,我可不想去见列祖列宗时抬不起头来。”路中衡心中甚是恼怒,可转过头来一想,郭名涛与自己无亲无故,也没理由强迫他改变意志,“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祝郭兄从此在赵营程鹏万里,也愿你我今后永不再见!”
路中衡说的很决绝,撂下冷冰冰的话,拔腿就要走,郭名涛见状,赶忙扳住他的肩膀,急道:“你且听我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我从此各走各道便是。”路中衡拿下他的手,目光寒如冬雪。
“唉!”郭名涛长叹一声,“你以为我投顺赵当世,是为了苟活于世?”
路中衡闻言,脚步一停,但依然背对着他。
“赵贼之前说了什么,你我都知。我俩‘背叛朝廷,献郡主以求富贵’的事已经人尽皆知。这种事,我相信以流贼的脾性,做的出来。事情已然满城风雨,我俩就有命回去,也只是臭名昭著、罪大恶极之人,使朝廷愤恶、令家族蒙羞,下场如何,不言而喻。”郭名涛越说气息越弱,说到后来,或许是心有所感,喉头都哽咽起来。
这些事,路中衡也想过,也曾使他辗转反侧度过了不知多少无眠之夜。当下再度想起,痛心疾首的同时,亦感到茫然若失。
“你我之所以苟活至今,并不为求存,而是另有所求。”郭名涛将悲戚一收,语气难得强硬起来,“郡主是在咱们手上蒙难的,凡事都得有个始终。即如你时常念叨的,就死,也得死在救郡主脱离苦海的路上,也只有郡主,才能还咱俩的清白!”
如果说方才只是动容的话,当听到“郡主”二字时,路中衡的泪水就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陷入赵营几个月,经历了不知多少艰苦困境都没能使他落泪,这一刻,居然触到了他伤心的点。他不敢回过身,让郭名涛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为了郡主,他一个坚强的男人竟会哭的稀里哗啦。
可就算他极力掩饰,郭名涛还是完全能体会到他的悲痛之情,正当他准备上去好好安抚下这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兄弟时,墙外遽而起了无数惊叫。
“窑变,风紧,家里人漫了大水!”
在赵营待了这么长时间,路中衡与郭名涛多少也能通晓些黑话。乍一听,反应过来,路中衡一拉郭名涛道:“怕是贼寇内讧了,快走!”
内讧的时候,最危险的不是火并双方,而是像他们这样的无所依者。因为局势一乱,两边交手,都会开始不顾一切地攻击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甚至有些人会趁着这个时机满足自己变态的嗜血欲望。
他两人连滚带爬跑到道上,此时左右营房里的兵士都鱼贯而出,道上来去,全是乱哄哄的奔走兵士。手足无措间,只听“轰”一声大响,围在营地最外侧的一段砖墙给人从外头推塌。眼望过去,缺口处的灰尘未散,就有无数挺枪持刀的兵士呼喊着冲杀进来。
和大多数贼寇一样,赵营没有足够的财力做统一的服饰来装配兵士,所以敌我混杂一体,很难区分敌我。身边乱兵冲突,郭、路两人手足无措,好几次都差些给人撞倒,眼见缺口那边冲进来砍杀的人越来越多,郭名涛本能地拉起路中衡就要往营房里钻。
但路中衡一把将他扯住,朝反方向拖去。营房虽然给人安全感,但躲进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给人瓮中捉鳖。他俩完全搞不清楚形势,也不知道谁在和谁打,只是不顾一切地逃跑,双脚在这时候似乎也没了知觉,机械般地自动运转着。
两人无头苍蝇一般在营地里乱窜,背后的喊杀声却越来越大,心愈慌、脚步愈乱,跑到一间营房前,郭名涛一个岔气,双脚互相绊住,当即四仰八叉倒在了地上。路中衡赶忙回过头去拉他,可却在一刹那,呆若木鸡——因为这个时候从营房中探出身来查看的一个女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华清郡主。
“路大人……郭大人,你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