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英、罗于莘、王万春等都是和成都府一条心的。”侯天锡忽道,“咱们川北从来和成都府不对付,川南就给献贼踏平了,与我等何干!”
自前任四川总兵侯良柱开始,因为控扼川陕要道有丰厚利润自给,镇守川北的川将们就和四川巡抚衙貌合神离,要么听调不听宣,要么干脆对巡抚衙门的指使置若罔闻。尤其在邵捷春死后廖大亨、陈士奇两任巡抚治上,四川各地分裂愈演愈烈。川西、川西南土司遍地本来就不听话,川北、川东又基本形成了半独立的格局,四川巡抚衙门能控制的仅仅成都府周围及川南一小部分地区罢了。
“对了,龙兄,龙军门和你是同乡吧?”听到这里,杨展问了龙辅皇一句。
“是,说起来还有些亲戚关系,不过早就淡了。“龙辅皇道。陈士奇镇守重庆府期间,朝廷就已经因他治川不利之罪将他罢免,另提拔了川北参政龙文光顶替。陈士奇死讯传来时候,龙文光其时已经进入成都府。
“这年头,还有什么亲戚不亲戚的。”邓若禹嚷嚷起来,“你瞧刘佳胤那小子,在咱们面前人模狗样的,一攀上大树,立刻将咱们踢一边了。”刘佳胤是前几年的川北武进士,论资排辈,在川北比不上邓若禹等人,然而会钻营,和龙文光走得近。龙文光受任,他也摇身一变当上了标下镇元营总兵,护送龙文光去成都。走之前甚至连招呼也没和一帮老弟兄打,自然被他们认为是势利小人。
“哼,出了川北,就别想着再回来了。”朱化龙对刘佳胤又嫉又恨,“现在扳着手指头算算,龙文光麾下除了刘佳胤,还有刚提到的威武营参将曾英、泸州参将罗于莘、泸州卫指挥使王万春,成都府内则有抚标参将徐明蛟、练兵游击鲁印昌、倭陕教官连都司郝希文等,嚯嚯,人当真不少呐。”
“所以才说这龙文光不识好歹啊!”邓若禹拍了拍桌面,“四川本来川北、成都、川东三足鼎立。川东偏弱,对咱们没啥威胁,好不容易熬到陈士奇死了,原指望能趁这个机会将这四川变成咱们川北一系的地盘,谁料龙文光上任几道檄文,就把成都府、川南那些个龟孙收得死死的,可不是给咱哥几个添堵吗?”
“罗于莘、王万春不跟着龙文光还能跟着谁?献贼都杀到眼皮底下了,难不成还跟着献贼不成?”杨展傲然言道,“若说早前咱四川三足鼎立,献贼这么一闹,却是又成了四足分立了。哼,越打越乱、越打越糟。”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沉默。四足,一为他们自己的川北,一为成都府的龙文光,一为张献忠,还有一足则是从未料到的变数——从川东插足川事的湖广提督赵当世。如何应对这四足分立的情况,正是他们今日相距要讨论的主旨之一。
“龙文光、张献忠倒还好说,只这赵当世,应付起来,大大棘手。”龙辅皇连连摇头。
侯天锡咬牙道:“赵当世投机取巧,披上一身官皮,到底是贼寇,其心难测。他早年两次入川,哪一次有好事?”可以说,侯天锡之所以甘于忍受邓若禹等人的冷嘲热讽坐在这里,主要目的就在赵当世。他的父亲死在赵当世的手里,并致使他侯家在川北的势力一落千丈,他日思夜想无一不是手刃仇人报仇雪恨。但仅凭他自己又没办法对赵当世抗衡,自然只有捏着鼻子与川北诸将抱团。所以他虽为永宁镇参将,却从不回去川南,而是始终驻扎在保宁府与曹勋联营。
曹勋脸色同样很难看,他是广元县利州卫的世袭卫所官,但很早就带兵外任,即便妻儿父母都跟着他移住到了外地,可仍有些亲戚留在老家。赵营第一次入川时攻克利州卫,他的好些留守家人都受到迫害侵犯,亦怀仇恨,遂与侯天锡投契。
朱化龙捏掌成拳,指节咔咔爆响,道:“一日为贼,终身为贼。赵当世实为官贼,打着剿贼的旗号入川,必怀不轨之心。”他其实也说不清赵当世就抚后干过哪些恶事,但认定了赵当世带兵到四川是为了染指四川,利益攸关,自然仇视。
不单他,杨展、龙辅皇等人纷纷称是,四川这块肥肉岂容他人觊觎,无论私仇还是公敌,赵当世在这些川北系将领的眼中都是强有力的威胁者。一时间众说纷纭,都是在痛斥赵当世的恶行,好些并没有确凿证据的传言,甚至还出自当场的杜撰编造,但他们无人深究、也无人在乎真伪。针对赵当世,只要说出口了的话,他就愿意相信是真的。
旁听着的赵光远听他们越说越离谱,心生不耐,轻咳两声提醒道:“诸位兄弟,无论赵当世派兵到四川为了什么,咱们也需早点拿个主意。”
曹勋点头,伸手制止住了唾沫横飞正说到兴头的其余人等,洪声道:“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四川之乱,全因献贼而起,我看在献贼未灭之前,我等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杨展道:“老曹说的有理,照献贼的行军路线,只要没打下成都府,我川北便能太平无事。不如坐山观虎斗,先让献贼和龙文光、赵当世斗个你死我活,我等则养精蓄锐,择机进取。”
侯天锡担忧道:“若龙、赵二人联手,献贼未必是对手。”
邓若禹点头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