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填平了城外所有壕沟,明军起初用于守野的各支部队均难挡清军前进的步伐。
其中布阵城门正面的张先壁与吕越马步军两千人受到清军主力猛攻,伤亡颇重,不得已抢在最后一道壕沟被填平前退进城池。甚至无俦营中军官张先壁在一次防御中太过突前,为清军齐射,重伤不支,由白旺全权接管了无俦营兵的指挥。周遇吉与马光春两营马军相合之后,几次突袭挖掘东闸门的清军,但都给负责防护的清军巴牙喇纛章京鳌拜巴图鲁的兵马击退,只能退守城外山坡,遥遥观望。
鏖战至今,守城明军还有无俦营、飞捷左营并忠贯营马步军共两千人,城外飞捷右营、长宁营两营马军千人,合计三千兵马出头,伤亡近半。
反观清军,伤亡同样不小,近战肉搏加上被城头鸟铳大炮轰击的损失,亦达二千人。可饶是如此,清军仍无退意,只顾向前。每次激战过后,明军总以为清军会后撤或是暂时整顿,但清军似乎个个不知疲惫危险的傀儡人,旋即接踵又至,坚韧不拔。
“鞑子怎么还不退。”
这句话在三日内几乎浮现在每一名明军将士的心中,他们一次又一次舍命抵挡住清军潮水般的攻击,然而在精疲力竭之余,全无喘息的空隙,抬眼又是卷土重来的敌人,心弦一直紧绷,几乎被沉重的压力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鞑子也死了不少,弟兄们撑住最后一口气,援军就要到了!”
白旺在城头大声激励着身心俱疲的将士们。连番作战,唯一支撑着将士们坚持不懈的支柱便是那似乎每次都即将达到的援军。此外,遍野尸骨中那不在少数的清军尸体也多少给予了明军将士们鼓舞。
原来清军也是娘胎肉长的凡人,遭到利铳重炮的打击,也不免血溅五步,灰飞烟灭。
“鞑子没什么好怕的,打下去,就和他战至一兵一卒,镇虏卫城也能守住!”韩衮临时召集城中军官时给他们打气说道,似乎做好了拼杀到最后一口气的准备。时至今日,大部分将士也都意识到清军亦非传闻中那样不可战胜。
实际上,清军为了宣扬满洲勇士威武无敌的形象,在战果点计上下足了功夫。譬如崇祯十年四月的皮岛之战,清国朝廷战后于各类记载中均书“阵亡四十人,骸骨莫能辨”等含糊其辞之语,然清军实际伤亡却在此数的六倍之上——皮岛之战清军阵亡二百六十人,清单出自《盛京满文原档》,末尾注有“不写入档子”的批语,可见粉饰战损是清军官方刻意授意为之。
三人成虎,要辨识真相与谎言,最好的途径莫过于亲自面对。
“最后一口气,一定要吊住。”韩衮再三强调,“鞑子耐战之力非同寻常,此前闯贼虽勇,但仍是缺了那一口死战到底的心气。咱们不是前朝旧军,亦不是闯贼,咱们是赵营兵,是新朝大明军,是天下第一的强军!”
众人闻言,尤其听得“咱们是赵营兵,是新朝大明军,是天下第一的强军”这一句无不心旌摇动,陡生一股勇气。
“干他娘的鞑子,一命碰一命,看看谁的命硬!”
连日在城中枕戈待旦的飞捷左营千余马军在孟敖曹与胡可受等军官的带领下骂骂咧咧着从偏门绕出,嘴里高喊着“赵营万岁”、“大明万岁”等语,出敌不意,连续冲击了东闸门并东城门外的多处清军阵地,有效阻碍了清军攻城的进展。
“我老孟砍了两个鞑子脑袋!”回到城内,气喘吁吁的孟敖曹攀上城头,将两颗留着小辫儿的脑袋狠狠掷在将士们面前,他虽身中数箭,鼻孔与嘴角都流出血来,但仍然怒眼圆睁,攘臂高呼,“兄弟们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就算比不上我老孟,总还比得上半个老孟吧?谁不砍一个鞑子脑袋攥手里,谁就是娘们儿!”
受此激励,明军士气复振,城外壕沟虽已尽平,但城头鸟铳火炮以及弓弩轮番齐射,全无沮丧之意,反而更添猛烈。天雨未歇,清军在野无法运用火炮,只得尝试架设云梯攻城,几番尝试,统统失利,马光春与周遇吉则于侧翼不断袭扰,又使清军颇受掣肘。战事跌宕,起伏之间,竟又慢慢朝着有利于明军的方向倾斜。
时已近暮,清军先后七八架云梯搭上城头,韩衮亲自在城头督战。
清军冒着穿梭不绝的如雨矢弹源源登城,当先一清军猛士裹石青绸镶边棉甲,遍布黄铜甲钉,内衬透出蓝布,甲袖、护项、护颈、护耳和甲身皆为正白缎、反蓝绸之材质。顶戴皮革髤漆头盔,上有葫芦状铜叶及红氂盔缨。观之紧似铁塔,雄壮胜过熊虎。
几名明军持长枪捅击,但那清军猛士虽披重甲,但在方寸闪转腾挪,甚是灵敏。明军急切,出枪凌乱,那清军猛士抓住破绽,忽而展臂,在云梯上将同时刺来的数支长枪紧紧夹在腋下,扭身一扯。三名明军兵士只觉其力大如蛮牛,登时趔趄不稳,惊呼中向前翻落城墙殒命。
那清军猛士趁城头空档机会,双手双脚齐齐用力,迅速沿梯攀登,眼见即将跳上城墙,韩衮眼疾手快,迅速拉开开元硬弓,当头一箭流星赶月般激射而出。咫尺几步,只听噗嗤一声,那清军猛士正一手取咬在嘴里的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