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之阴志的人,唯一的解释便是,此人心眼少,且十分适合当一个下属。
昌则玉也出言替熊万剑说过话。熊万剑是名勇将,这种人才于赵营来说不吸收实在可惜。除此之外,从武大定被驱逐以及武营投顺赵营的一系列事件中熊万剑的表现看来,此人明显是憨厚老实过头了,以至于从始至终都稀里糊涂被各色人物玩弄在股掌之上。可以说,他是一个被动接受局势的人,而非一个有能力‘主动打破局面的人。这样的人,很好掌握,没有理由防备不用。
正因为着种种原因,赵当世才有意对熊万剑网开一面。此前渡过沈水的那一战,熊万剑就是被任为了先锋,前前后后打了大小数仗,都可圈可点。通过观察,赵当世觉得此人可用。故而,在时下赵营各路主力都未曾到来的时候,赵当世还是愿意让熊万剑顶上去试试,同时也可以战练兵,让之前一直不被重视的老本军右营多接受些战火洗礼。
通常说来,临时渡江渡河所用的浮桥以舟船拼接连结为佳,但沿口镇的官军显然很有些远见,赵营兵士沿江搜寻了十余里都未在西岸搜寻到任何舟只的踪迹,在这种情况下熊万剑只能分差兵士砍伐了大量的树木以来建造渡江所用的浮桥。比起构造完善的舟船,形状各异、大小不均的树木稳定性无疑差了许多。熊万剑没有时间精细打磨树木,与白旺商议后只派人将树木的多余枝桠裁去加以稍稍削砍便开始连结。
实际情况却比想象中的更不乐观,串联起来的树木一经下水,因为材质、大小、形状等等原因,并不能有效过人。胡乱起伏漂动不说,就兵士上去,颠簸两下,也难以前行。熊万剑一连组织了两拨兵士尝试着下水,希望以他们为先驱前行并将浮桥不断向对面,然而往往都是延伸出十余步,简陋的浮桥就如同长蛇在涌动的暗流中肆意摇摆,完全不再受控制,而上面的兵士也从一开始的尚能蹲行演变成了趴着不动都可称奢望的状态。再看江对岸不断来回游弋巡防的官军船只,熊万剑再没有眼力见也不会用这种浮桥将自家兵士送去讨死。
试了两次未果,熊万剑郁闷不已,他有心抓住机会表现一番,自不肯将前线的窘境禀报给赵当世。趁着赵当世还没有亲自过来巡视,他赶紧找来白旺,再次商议对策。论上阵杀敌,熊万剑没怵过谁,但论想法子,他知道谦卑低调的白旺脑袋可灵光的很。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到了这节骨眼上,白旺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看了看江面道:“树木既无法串成一股,何不分开?”
熊万剑不解道:“此话怎讲?”
白旺稍作迟疑,还是说道:“可在营中挑选体健擅水者,抱浮木凫水过江。抢到滩头,再行接应后续就好说了。”
熊万剑望了望仍然在细细飘飞的雪片转目又看似乎泛着寒气的嘉陵江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天气,叫人下水岂不是下冰池?不要说游到对岸还能抢到阵地,就游到半途,冻也给冻死了。”
白旺咬唇道:“脱光了衣服,一鼓作气,未必冻死。我老家就有冬日戏水打熬筋骨的事。”说着又补充一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咱们许下封赏,派个百八十人强渡过去,总有几个成功的。”
熊万剑摇头道:“打熬筋骨岂可与作战相提并论?你瞧那边来回的官船及对面山坡上探出来的哨塔,哪个会容你优哉游哉渡过去?”说着暗自摇头,本想白旺能有机智,岂料竟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白旺也很想抓住机会立功,自打在褒城受了重伤,很久以来,他都没有表现的机会,他是个有追求的人,平日里不声不响,实则也热衷于功名利禄,熊万剑急,他更急,是以才会提出如此的建议。
说起带兵作战,熊万剑比白旺有经验。战前他就观察过对面官军的阵地,发现官军至少有着三重防线。第一重就是那些在江上不断来回游弋的各色走舸轻艓,这些船不大,但胜在行动迅速。对于没有只舟片板的赵营来说,已经算是强劲的阻截;第二重则是沿江而筑的城垣,沿口镇城垣并不高大,但建在靠江的一侧,只齐人高就足以令向从江中上岸的人无所适从了;第三重则是大量的哨塔。沿口镇靠江且坐落在山谷中,两侧山势向外,山上既有官府留下的敌楼,也有后续百姓自发建设的哨塔,上面不想可知定然伺伏着许多弓手铳手。
所以,若真按白旺的计划行事,不顾一切拿兵士的命去尝试,那么熊万剑敢拍着胸脯保证,不要说抢到滩头立足,只怕派得再多也是葬身鱼腹的命。
冷静下来后,白旺也对自己的莽撞有些后悔,自怨自艾着闷声不说话。熊万剑看着他,他则盯着地面。二人始终都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
又过一会儿,二人忽而听到有人踩雪而来,那“咔咔咔”的清亮脚步声只能是穿着靴子的军官才能发出,所以他们不约而同朝来人看去。
来的是亲养司指挥使周文赫,他看着抓耳挠腮的熊、白二人,淡淡道:“主公让你们前去,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