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当世微笑点头。
左梦庚少年心性,心浮气躁,急于来赵营,此外并无其他准备。赵当世贴心,将营中仅剩的一辆马车也随赠给了左梦庚,用以搭载饶流波。左梦庚自然又是一番嗟叹,对赵当世无微不至的关心更加五体投地。看着左梦庚欢天喜地护着饶流波的马车渐行渐远,赵当世长长吐了口气,但想至少左梦庚这一条线,算暂时捋顺了。
庞劲明从屋后探出身,走到赵当世身畔行了个礼。
赵当世对他道:“从今往后,左家小子这块,也需老庞你多费心了。”
庞劲明面色冷峻,沉稳道:“主公放心,属下与饶氏谈过,她必不敢生二心。且随饶氏去许州的几名奴婢中有属下精心安插的线人,但有半点异样,准保......”说到这里,手掌做了个向下切的动作,“准保不会牵扯到我营。除此之外,属下也联系了许州的牙行,届时还有至少三五个属下差遣的奴仆通过典卖、献身等各种渠道混入左府,不令饶氏或左家小子觉察半分。”
赵当世满意道:“有你统筹,我自无忧。但左良玉毕竟不是常人,后续安排,要谨慎再三,切不可半分疏忽。”自打受命掌管赵营的特勤司,庞劲明并没有因为身居高位而固步自封,反而成长更快了。很多时候,赵当世一句吩咐下去,无需再过多关注过程,理想中的结果总会如约而至。赵当世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看走眼,比起郭如克、杨招凤等战将,对庞劲明的提拔也堪称他心中最为得意的手笔之一。
庞劲明领命退下,赵当世问周文赫:“何商使到了吗?”除了左梦庚,约在北大营见面的还有内务使何可畏,他将向赵当世陈述有关营中军备的事宜。
周文赫回道:“早就到了,在议事厅等候已经两个时辰。”
当下赵当世辗转几步,眼前景色登时与先前俨然排布、规规矩矩的屋舍豁然迥异。先是一个数尺高的假山峥嵘挺立,假山之后便现一道月门,穿过月门,迈上十余层石阶,可见一座类似佛寺的浑朴大殿坐镇半山。
大殿正门紧闭,门上牌匾写有“国重军机”四个黑漆大字。这里便是赵营新建的“军务府”,现在尚未完全竣工,日后将要取代如今的中军大帐,成为赵营传发军令、商讨军事的中心。赵当世明确指出,自己的住宅可以先不建,但这个军务府必须最先完工。此一军令下来,他在军将心中的形象无疑又高大了几分。
大殿正面有一片石砖空地,站下上千人也绰绰有余。向空地左右,各有抄手游廊通向深处,自廊上流下的雨水密密成线,垂在两边犹如瀑布。廊庑雕梁画栋,虽暂未上色,但亦可窥其做工之精巧。
赵当世从左手边的游廊走进,行不多时,侧方有个两人宽的窄门。周文赫道:“主公,议事厅从这里进,再向内是政令厅。”
赵当世道声“好”,转身刚闪进小院,打伞而立的何可畏就迎走上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赵当世识得,是何可畏的副手,新近提拔的内务副使陆其清。
“属下见过主公!”何可畏脸色略显疲惫,陆其清也上来见礼。赵当世看他俩的裤腿乃至双肩都多有大面积的水渍,想来定是在雨水里待了很久。
“老何、老陆,议事厅的门不开着,你们何不里面坐着等我。外头雨大,看给你湿的。”赵当世埋怨道。
何可畏一手持伞一手在腰间搓着,道:“主公未到,属下的屁股上就像长了百来根尖针,一坐下得疼得死去活来。”
赵当世摇摇头,与周文赫走进议事厅。议事厅甚大粗略估计足以同时容纳五六百人,四根粗大的漆红梁柱分挺四角,当中摆着一张丈余长的方桌,但椅凳倒未到位,是以显得空空旷旷的。
“属下办事不力,议事厅延期了这许久,请主公责罚。”趁着赵当世与周文赫脱解蓑衣的当口,何可畏不知从哪里搬来几张椅子,口吻不安道。
“不妨事,我看这进度,七月底,整个军务府建成不是问题。你日夜监督,有功无过。”赵当世微微一笑。与庞劲明一样,何可畏也在不断地进步,这是赵当世最愿意看到的。所谓人尽其才,有些人不给他机会,他就永远无法发掘出自己的潜能。
“主公的宅邸......”何可畏试探着说了一句。
“这且放一旁。”赵当世立刻打断他话,“都是风餐露宿惯了的人,多住帐篷些时日也不打紧。但类似军务府、谷仓地窖等等,务必要放在第一位。你就不建我的住处我也不会责备你半句,但这些要耽误了,必拿你是问。”赵当世佯装恐吓,他知道何可畏的秉性,对这种二皮脸胡萝卜和大棒都得给足,缺一不可。
“属下省得,属下省得!”何可畏小鸡啄米般点头。
赵当世等何可畏与陆其清也坐定,乃道:“晚些还要去看望徐统制,咱们长话短说。”徐珲的旧疾复发,这几日都卧病难起。
何可畏端正了身姿,对陆其清道:“老陆,你把营中的大概情况先说一下。”
陆其清身形微胖,皮肤很白,唇边有两撇细细的小胡子,看着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