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湖广见过船只、走过水路,但何曾见识过纵横大江大海上的大型船舰,抑制不住地大叹稀奇。
赵当世笑道:“那可不,郑家称雄海上,靠的不是战马,而是这桅杆风帆。这沙船不算什么,听说其麾下那些用于作战运货的福船、大鸟船才是高如楼宇、广如庭院。”
周文赫突然问道:“主公,去岁还在川中时,赵虎刀、李匹超与庞心恭随那广东番鬼离开,现在如何了?”
赵营驻扎沿口镇的那段时间,赵当世碰巧接见了来川滇行商的番禺贾人杜纯臣,继而新设市舶使司前往两广发展。比起其他各司,市舶使司因在外地,露面机会少,有些后来投效赵营的军将甚至不知这个机构的存在。司中市舶副使庞心恭是特勤司指挥使庞劲明的弟弟,庞劲明又与周文赫交情好常提到弟弟的事,是以比起旁人,周文赫一直对市舶使司有着较深的印象。
赵当世说道:“虎刀他们三个都分别来过几次信。他们虽有杜纯臣帮衬,但还处在起步期,难谈什么规模。最近一封信上说三人已经分开,各自拓展机会。虎刀留在壕境澳依靠杜纯臣引荐,继续与佛郎机番鬼打交道;李匹超则往台湾笨港、魍港及福建中左所之间接触红毛番鬼;还有心恭,他月前给我修书,言已北上到了定海、宁波一带的群岛,伺机前往倭国。我也差人给他回了封信,要他先到杭州与我见上一面,等咱们到了杭州,当能见到他。”
邓龙野啧啧道:“这三个家伙天南海北,倒是逍遥快活。”
赵当世直摇头道:“非也,他三人在外,苦难不少。我赵营川中、楚北再难,尚可相携并进,他三人孤悬在外,当真是水中漂萍,一无所依。虎刀在壕境澳曾给不明情形的番人用利铳打透肩胛骨;匹超武艺过人,左掌也给海寇削去了三指;心恭亦在途中染上天花,修养了数月才侥幸逃过一劫。他们离开赵营这年余间经历了什么,实非我几个可坐谈揣摩。”
邓龙野闻言,瞬间收了浮躁姿态,肃然起敬道:“原来如此。”转道,“等见了心恭,我这做哥哥的可得好好慰问慰问他。”一副正经而又憨直的神情惹得众人都笑将起来,渐渐冲淡了昨夜那场风波引发的不快。
长江千里,烟淡水云阔。借着风劲,从休宁到繁昌,原以为一日的路程结果半日即达。苏高照催令船夫继续升帆摇橹,至暮已到当涂。留宿当涂,周文赫、邓龙野与满宁枕戈待旦,横刀坐守,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好在一夜风平浪静。次日,一路顺风,船过采石镇、慈姥矶、烈洲、三山矶,夜宿南京治所应天府近郊梅岭冈,同样安全。历经两夜,赵当世一行人紧绷的心始才轻松些许。
苏高照要在应天府办事三日,赵当世等人便也暂缓脚步,借此机会,四处游览。南京六朝故都,蒙元时为集庆路,被明太祖朱元璋攻取后改称应天府,“前据大江,南连重岭,凭高据深,形势独胜”,属东南形势之首。明朝开国本定都于此,然靖难之后,迁都北京,南京仍称“京”,保留与北京一致的中央官职体系,主辖南直隶,保持对东南财赋的强控制力。故而总体而言,北京在明代更多的作为政治与经济中心,而南京则是确确实实的经济中心。以“两京制”可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大明军、政、财三方的离心问题,即弘治年间武英殿大学士丘濬所言“用东南之财赋,统西北之戎马,无敌于天下”。
南京首府应天府下辖八县,其中上元县与江宁县同县而治,为应天府城主体。赵当世一行人晨起踏雾,经雨花台,在城南聚宝门外报恩寺与苏高照分开。苏高照三骑投西北城外东江桥而去,赵当世则与华清及周文赫等入寺祈愿。
兴许是在怀宁惊吓未退,华清在寺中焚香祷告极为诚恳,赵当世询问内容她却不愿多言,只说天机不可泄,甚为调皮。
离寺至城下,见城墙。明代严格限制府州县各级城墙的建造规模,在朱元璋手上,应天府的城墙规模算首屈一指。其墙分四重,由外向内分别为外郭、内城、皇城和宫城。外郭大部夯土,周长一万七百三十四丈二尺,当引导的土著百姓将这数字报给赵当世一行人时,赵当世与华清一惊。转看周文赫、邓龙野与满宁三人,则均是呆了,他们对数字没有概念,听到“万”这一级单位,超乎想象也在情理之中。
“乖乖,一万尺长的墙,要费多少担土,多少块砖。”邓龙野目不转睛仰头看着高耸的城墙,感慨道。
赵当世笑着道:“太祖兴建城墙,原意便是‘人穷其谋、地尽其险、天造地设’,外郭在广、内城在坚、皇城在精、宫城在华,各有千秋。”
邓龙野吐着舌头说不出话,旁边的满宁将脑袋摇的轱辘转,只能喃喃嘀咕:“劳民伤财,劳民伤财......”
华清补充道:“更有言者,说这应天府的城墙暗合天数,按《步天歌》中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及二十八宿规内外城,南斗北斗规宫城呢。”
邓龙野呼口气道:“端的玄乎,我老邓只要找个破墙烂瓦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就睡得踏实,哪里想得到这些门门道道。”
满宁亦道:“管他合不合什么天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