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营正面,韩衮坐镇后方,前线指挥由崔树强代之,杨招凤辅助。
西营也很快觉察到了飞捷左营的存在。他们同样没空顾及飞捷左营的来历,立马应对。韩衮眼见西营阵中“万岁八大王”旗带着无数小旗摇曳起来,最早投入战斗的那四五百西营精骑尽皆转向飞捷左营左路胡可受部方向,而崔树强与孟敖曹两路,均由后续赶来的上千马步混合的西营兵抵住。一时间,麻羊沟的黑夜烟尘狂飙,杀声震天。
双方接触厮杀很快近三刻钟,双方都已渐入佳境。飞捷左营中路崔树强引众奋力抵抗数倍于己的西营马军,右路孟敖曹部不断穿插,左路胡可受部则渐露颓势。
胡可受部马军大多是范河城一战后吸收的回营马军,战斗力相对较弱,现在面对的对手又是由张献忠亲自掌握的西营精锐,战斗态势已是全面处于下风。
张献忠的这支数百人的王牌马军是从全营挑选出来的最为凶悍之徒组成,由义子张四虎统带。每个人手上几乎都有着七八条人命债,作战悍不畏死,更兼全部装备着几乎与大明正规马军相同的制式兵甲,战斗力极其强劲。他派出这支本应该时刻护卫自己左右的亲兵,为的就是迅速击垮胡可受部,现在目的看上去似乎已经达到了,胡可受部节节败退,抵抗渐而无力。
韩衮也觉察到了西营的目的,他心里清楚,己军正面勉强能抵挡住数倍敌军攻击的原因就在于他把大部分的主力都用在了正面方向上,两侧的防御都交给了胡可受与孟敖曹两部,自身的防御几乎为零,假如侧面一暴露,势必引起全员的溃败。
再看当下的形势,孟敖曹那里还好说,一直压着西营打,进展虽然缓慢,但好歹不会将本部的侧翼暴露给西营;胡可受那边情况就危急多了,兵士们面对异常勇悍的西营精锐基本上只有挨打的份难以还手。再这样下去,不出半刻钟,胡可受部就会被彻底击散,到那时,飞捷左营就可以说是败局已定了。
“统制,左路快撑不住了!”杨招凤从前线撤到韩衮身边,扯着嗓子对近在咫尺的韩衮吼道。战场上太过嘈杂,一个人的话语很容易就会被震天响的厮杀声淹没。
韩衮龇牙向前线看去,为了便于黑夜混战,左中右三路双方马军大多已经下马步战,在前排飞捷左营主力的拼死防御下,最前方的阵线到现在也不过后移了两步,这样的抵抗力不可谓不惊人,这一方面是西营攻击点侧重左路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由于韩衮部下的这些兵士们都已抛却了畏惧、担忧等杂念,全身心投入到了战斗中。
死在最前线的西营已经堆成了一个个尸堆,有时飞捷左营兵士们几乎就是隔着这些尸体与西营兵马激斗。战果辉煌的背后,韩衮对自身的伤亡也心知肚明,从前线拉到阵后的部下尸体都会经过他的身前,可以说,此时承受着最大心理压力的不是那些浴血奋战到忘我的飞捷左营兵士,而是坐镇后方的韩衮。
“统制,左路快坚持不住了!”
“右路的弟兄又推进了五步!”
“前方阵线被我军夺回一步!”
在杨招凤说完的瞬间,又有来自四面的消息接二连三由兵士汇报给了韩衮。
各种汇报在韩衮的脑海中交织穿梭,简直要搅成一团乱麻。
韩衮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摒弃杂乱无章的思绪,他现在脑海里有两个念头,一个退,一个进。
所谓退,就是趁着此时战局没有彻底恶化,侧翼没有完全暴露之前,舍弃擒拿张献忠的念头,当机立断撤退。然而,天生的荣誉感驱使着韩衮一次次打消了这个念头。与西营激战至今,飞捷左营的兵士也死伤甚多,双方的阵线因下马步战,也变得极为胶着,并不是想拉扯开就能拉扯开的。韩衮心里很清楚,自打下令攻击张献忠的以后开始,飞捷左营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想到这里,韩衮的思维变得清晰了,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了——进!
“你去把老崔叫来!”韩衮大声对杨招凤说道。崔树强此时正带着兵士战斗在第一线,杨招凤武勇不及崔树强,也夹在兵阵中负责稍后一点的指挥。但就算是处于稍后一点的位置,杨招凤身上也已是负伤多处,从此可以看出最前线战斗之激烈。
杨招凤领命离去,不多时,崔树强就来到了韩衮面前。只见他一手执彭排,一手提腰刀,满脸污泥血垢,眼睛里血丝遍布,周身衣甲上也是血迹斑斑,模样煞是狰狞可怖。
“请统制示下!”崔树强带着微喘振声说道。
韩衮严声道:“前方战斗如何?”
“我方占据上风,刚才推进了一步!”
“我现在要你去抽取十名最为骁勇之士,由你带着,前去击杀献贼本人!”
崔树强原本微低着头,一闻此言猛然抬头,嘴巴微张,瞪着眼,似乎大为诧异道:“统制,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