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影,他王永祚没有背景出身,苦熬数十载,好不容易有了光宗耀祖、平步青云的机会,若就此毁在这一场无足道哉的接风宴上,他真想找块石头直接撞死了事。
这件事,必定要压下去。压不下去,成为一生污点,不说还能否坐上郧阳巡抚的位子,那有朝一日出将入相的远大目标想必只能等下辈子再实现了。
“赵帅,你看这......”王永祚搓着手,忐忑等着赵当世给他一线希望。他这时恍然发现,失去了杨嗣昌这座靠山,他是如此的弱小无助。
赵当世没有令他失望,一瞪眼,带着几分斥责的意思对顾君恩道:“什么话,都说了王大人对郧襄是不可或缺的要紧人物。不过个小小的舞女,还窜上天去不成?只需大人一句话,就死了也治成活的,就活的也整成死的!”说着,目光转向王永祚,复露齿一笑。
“活的,当然是活的才好......”王永祚讪讪道。
赵当世点头道:“赵某晓得,王大人放心。赵某和襄阳范大人与你都是一条心,只想着携手保证郧襄这片土地的太平安康。”赵、范二人基本上总揽了襄阳府的军与政,今夜列席的文武全是他们的下属,没有比他俩出面镇场子更稳妥的做法了。
王永祚对赵当世的仗义老大感激,拱手道谢,赵当世却阻住他道:“大人何必见外。我为郧襄总兵,本就与大人同气连枝,相携相护正属该当。”同时道,“事道不靖,明日赵某就差兵马送大人,务必顺利直达郧阳府城!”
“差兵马送......这就不必了吧......”王永祚心生警觉,推辞道,“我有三个伴当,足够了。”
“哪里够!”赵当世一甩袖子,一叠声叹气,“郧阳山峦叠嶂,贼寇纵横,早成了贼窟。相比起来,称襄阳府为世外桃源毫不过分。”
“好一个世外桃源。”王永祚想起昨夜迁山驿的险情,对此话并不认同。
赵当世没理会这句,续道:“大人远来不明情况,郧阳府标下兵马本就孱弱,自戴东旻戴大人主持郧事开始,陆陆续续又给贼寇杀伤不少。府内没钱粮,仅存一奇兵营。郧阳副将冯时早一千五百兵打没了亦难以补缺,他后来和郧襄兵备佥事王瑞旃都先后辞官下野了,营头编制也撤了。后续王鳌永、袁继咸两位抚台大人手底下可调动的兵,不过各州县乡镇自募的寥寥散兵游勇而已,自保都成问题,如何还能野战驱贼......”
顾君恩不失时机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王、袁两位大人都才华不凡。但郧阳巡抚这位子要坐稳,不是人的事,而是兵和钱的事。没兵没钱,说句不好听的,即使孔明复生,亦无如之何。”
王永祚正默默听着此话,赵当世却笑了起来。
“大人放心,要兵,我赵营儿郎各个精忠报国;要钱,襄阳府内积蓄仍多。”赵当世手拍着胸脯,发出闷响,“只要赵某在郧襄总兵任上一日,就必要与范大人等一起护得王大人任上周全!”
“赵总兵......”王永祚这下算是听懂了赵、顾唱和的弦外之音。顾君恩的话简而言之便是“郧阳谁去都不好使,除非有兵有钱”。赵当世的回答同样可概括成“我有兵,我朋友范巨安有钱,和我们一起,你的官位就能坐的稳当”。话语委婉,道理则浅显。诚然,这都是大实话,可免不了受制于人,王永祚心里仍有点不甘。
只是他转念一想,人做事,目标最重要,只要能达成目标,路怎么走,他并不在乎。换言之,赵当世话语中隐喻的种种不利又怎么会比他在郧阳巡抚的岗位上顺利过渡更重要呢?不忍一时,王鳌永、袁继咸便是前车之鉴。他志存高远,目标永远是京城,绝非那残破偏僻的郧阳府一隅之地。
室内灯火带着人影不住闪烁,侍立门外的周文赫腰板挺直,足足站了小半个时辰。一门之隔,只要有心,他完全能将室内的谈话原原本本全听下来。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目视前方的双眼空洞,他从始至终只是在等着主公出来。
不远处的正堂上,依然欢声笑语不绝,范巨安手段高明,看来早就稳住了席间的惊乱。
“又要开始吹笙了。”周文赫今夜听了四遍笙奏,对席间助兴表演的流程完全烂熟于胸,小声嘟囔着,开始预测接下来堂中即将出现的场景。
这时,门开了。
他立马侧过身,反射性地躬身行礼:“主公。”
赵当世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与他附耳言道:“和老徐说,一切妥当,让他明日就率军进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