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薛抄勾着脑袋抠着耳中的土灰,喝问御寨兵士:“损失了几辆车?”
“三辆!”
“贼你妈‘的,还好!”薛抄嚷声点头。裕州城远远不及开封府城那样坚固,本来闯军用上数十石火药就是杀鸡用了牛刀,就算损失三辆,剩下所有大麻袋装着的火药也足以将外向敷砖内向夯土的裕州城墙炸开个口子。
“不好了,百步外有官军马队!”
“什么?”薛抄听左右兵士惶恐大喊,回头一看,远处,莫名其妙多了一支马军。但见那支马军的甲胄耀眼得紧,当是官军无疑。
“怎么办?”左右兵士基本都吓得呆了,连往大轱辘车上卸麻袋的动作都不禁停滞。
“畜生,赶紧的!”薛抄勃然大怒,起手刷刷几鞭子打出去,叫骂道,“又不是漂亮婆姨,有什么好看,都给老子赶紧掘坑卸麻袋!”他怒归怒,其实心中也怕得很,官军早就注意到了自己这边的大轱辘车,派出马军分明就是要来阻拦。可对面官军马军装备精良,仅凭自己的御寨兵士,哪里又能抵敌,所以他为今能做的,只有抢在官军马军冲杀来前将掘坑填火药的任务完成。
众御寨兵士心中戚戚,有些想走的回身就望见数百步外铁面无私的闯军监阵队,但想就算跑了,终究不免屈辱地被闯军“正法”,倒不如豁出性命,且将眼前事办好。于是在薛抄连踢带打,挥刀恐吓中,强迫自己不去想背后那随时会到的官军马军,或是吓得打颤失禁、或是吓得涕泪纵横,好歹抖抖索索只顾卸袋掘坑。
周遇吉对闯军马军有所顾虑,原先的计划是在城北现身,能将城前的闯军吓溃惊散最好不过。谁知闯军兵士意志倒是坚定,完全不为所动,心中嘿然,立刻布置兵力,将七百骑分两部,一部二百人直取北门下驱赶那里的闯军兵士,一部五百人由自己带着主动逼近百步外的闯军马军。
他盘算过,即便自己能解除城北之围,但若闯军大部马军接踵而至与城下递进的步军相合围困,自己免不得捡了芝麻丢西瓜,成了瓮中鳖。以二百骑打城下闯军兵士足矣,五百骑先将蠢蠢欲发的闯军马军牵制住,再伺机抽离,可保万全。
军旗舞动,七百马军立刻分头行动。薛抄觑得官军马军动静,万分紧张,可后来见来大部分官军马军转去了别处,登时胆气复振。他估计朝自己这边杀来的官军马军只有二百左右,老实说,他依然没有胜算,但没有胜算又如何,他要的并不是击退对方,而是尽可能拖住对方为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现在官军只分了三分之一过来,这不是赚了是什么?
“你几个,别停下!”薛抄双眼圆睁在左手边的一名御寨兵士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刀锋一指右手边,“你几个,召集些弟兄,随老子去堵路!”
“堵路?”左右兵士偷瞄了远处几眼,“这路堵得住吗?”纵然只有两百骑,但铁甲重装的二百官军马军齐奔,一样轰轰然然。
薛抄没理会身边兵士的质疑,他们嘀咕归嘀咕,觑得薛抄手中明晃晃的刀刃,手脚丝毫不敢怠慢。不多时,薛抄身边就聚起了二百来人。
这二百来人大多是鏖战至今未死的头批御寨勇士,个个浑身血污,衣甲褴褛。时不我待,薛抄没空顾及军容,往斜上方的城头扫了两眼,猛吼道:“顺子都通透些,听老子一声令下,冲出墙根!”
“冲出墙根?”
不少御寨勇士大惊失色。他们之所以能在城根存活至今,主要摸透适应了城头官军攻击节奏。只要贴着墙根不停游走,便能使官军犹豫难决,从而争取到生存的机会。可要是离了墙根跑到官军铳炮的打击面内,那就天兵天将也得给打上几个血窟窿。
“对!”薛抄扬声怒目,“跟着老子,敢退半步今日就是你等死期!”
“今日就是你等死期”倒不是薛抄在恐吓他们,这些御寨勇士人人心知肚明让官军马军冲到墙根意味着什么,如果临阵退缩,不等薛抄或监阵官执行军法,自己所有人只怕都得先葬身在铁蹄长刀之下。他们现在只能将求生的希望寄托在薛抄身上。
官军马军逼近只剩八十步,即便手脚都已经不受控制剧烈颤抖起来,汗水涔涔的薛抄依然极力稳住心神,同时低吼弹压着惊惶失色、几乎处于崩溃边缘的御寨勇士们。
只剩五十步,有几名御寨勇士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发了疯般转身要跑。薛抄及几个亲信眼疾手快,不留任何情面将他们全数剁倒。
仅余三十步,这时候连同左右亲信都向薛抄投来了恐惧的眼神,薛抄一舔干裂的嘴唇,往城头再看一眼,等到官军马军仿佛顷刻就要正面撞上之际,猛然怒咆:“出!”
短短一个字的空隙,二百御寨勇士同时闪出墙根。城头官军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而且很显然,混乱中,他们对周遇吉的临时行动并没能做到有效且默契的配合。几乎一瞬间,待命已久的铳炮齐刷刷激射,硝烟滚滚中血肉横飞,满目疮痍的地面顿时立刻落雨也似洒满了御寨勇士的残肢断臂。
薛抄不惜命,不惜自己,也不惜别人。在李自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