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气息,惨绝人寰的哀嚎不绝于耳。百忙之中,薛抄斜眼瞭见身侧满宁,笑道:“老满,你本便黑,如今当真成个黑炭头了!”
满宁骂道:“咱舍生忘死,拼出这条生路,你小子还有闲情取笑?”
适才,因受邓龙野指派,他奋不顾身,顶着凶猛的火焰,冲入那剧烈燃烧着的屋舍,舍身一撞,撞断了本来就摇摇欲断的最后一根梁柱。火屋遽然崩塌,避之不及的官兵顿时丧生十余人,而邓龙野三人则提前避开,趁着官兵们大乱当口,一举冲出包围,钻进了向东的小巷子。只不过,纵然再快,满宁穿过火海时也免不了给肆虐飘腾的火舌舔到,他如今须发皆焦,一张脸也如同锅底漆黑如墨,脸侧甚至还起了几个水泡。
邓龙野脚步如飞,边跑边凝神静听后面的情况,但听身后喊杀声接连不绝,他认定,气急败坏的王绍禹定然在全力追赶。
这条巷子他们从城东来时走过,所以并不陌生,途径几个岔路口都未曾迷失了方向。三人在逼仄巷子中左绕右拐,心中暗自庆幸城西的火势没有那么快蔓延过来。否则,如此狭小的巷子给火一堵,恐怕不等王绍禹追杀上来,邓龙野三个先期就给烟火熏死烧死了。
终于,健步飞奔许久,冲出一个街口,眼前豁然开朗,不少百姓神情紧张地在主道上来回奔走。沿着主道向东看去,洛阳县城的东城门遥遥在望。
薛抄喜道:“老邓,到城门了!”谁知,话音放落,脑后两股“飓风”袭来。满宁眼疾手快,将薛抄扑倒在一旁,电光石火间,几匹快马正正好好擦着二人飘起的衣角疾驰过去。
“贼他妈的王绍禹!”薛抄吃了一口泥,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是王绍禹出动了骑兵。想那王绍禹倒也有几分智谋,知道邓龙野三个的目的地就在东门,所以,这几名骑兵没去狭窄曲折的巷子里自讨没趣,而是直接沿着大道奔赴过来,不偏不倚,正赶上邓龙野三人现身。
对方有骑兵,邓龙野便不敢再贸然撤退。他喊了两声,与满宁与薛抄聚到一处,复与他组成了三角小阵。那大概七八名骑兵一击未中,立刻兜马回望,却也不再进攻,而是分成了两三股,游荡在邓龙野三人周围。这是骑兵对付步兵典型的围困战术,即便不攻击,单凭机动力的威慑,步兵为了自身安危,也不敢动弹半分。
虽然知晓此中道道,可邓龙野等没有机动优势,一时间也无可奈何。又对峙了一小会儿,薛抄听到不远处喊杀声慢慢靠近,显然是王绍禹追上来了,不由暗暗叫苦。转眼看向邓龙野与满宁,他们同样面色铁青。
那几名骑兵等王绍禹等靠近,重新汇成一股,聚到了东面,堵住了邓龙野三人再往东逃的道路。与自家的步兵形成钳制之势。
敌众我寡,还有骑兵助战,眼看着前方就是生路,现在却是可望不可即。不仅满宁与薛抄有功亏一篑的失落,就连邓龙野也不免颓丧。
王绍禹打马而出,胯下的枣红马如同他一般傲慢地打着响鼻,他吐了口痰,面有怒色,厉声骂道:“逆贼,你等不但抗捕,还杀伤官兵,罪无可赦,我就当场将你正法了,上头知道了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薛抄不输气势,反唇相讥道:“房屋倒塌,乃是天祸。更何况被火烧着,倒塌更在情理之中。你自己蠢如猪狗,不会提前判断,反而怪在我们头上。可笑可笑!”
王绍禹冷笑道:“几个将死之人,不劳老子多费口舌!”说罢,指挥左右,步兵们挺枪立刀、骑兵们夹紧了马腹,便要开始新一轮的围杀。
“给我......“王绍禹右手一抬,正准备配合着最后的“杀”字挥下,谁知话未出口,骑兵那边却先乱了。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只见这时候,从城门那边,突然涌来了大批的兵马。
这新来的一批兵马虽着明官军兵服,但领头之人薛抄再熟悉不过,面露喜色。看到了援兵,邓龙野的心中的希望顿而死灰复燃。
王绍禹眉头一皱,看着对面来人,粗粗估算,也当有十余人。这些看上去很像葫芦营的人,与自己没什么交情,如果他们一意维护邓龙野三人,今日这事怕就要黄了。
于是,不等邓龙野说话,王绍禹便打马上前,寻到领头的白甲将,问道:“阁下是?”
那白甲将本来看着眼前场面发呆,被王绍禹一问,半晌没回过神来,等王绍禹先满脸不快自报家门,他才说道:“在下是葫芦营的百总,奉命随任把总驻守东门......”说着,看着邓龙野三人,朗声道,“这是三人都是我营中军官,不知何事受大人追逐?”
王绍禹也不下马,直接居高临下回答道:“几个叛逆,趁乱进城抄掠,且屠杀百姓,被我部当场发现,夺路狂逃到了这里。”
那白甲将哈哈笑道:“大人说笑了,闯军进城大祸临头,饶他三个,哪有胆量抄掠。”
王绍禹怒道:“不必巧言包庇!与逆贼同流,谁也别想落得好!”
从城西端铺天盖地的喊杀声逐渐向东弥漫,邓龙野心急如焚,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