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珲早前跟着张全昌在陕西一带转悠,对大小流寇的势力分布多少也有了解。远的不提,近的便是新来于巩昌清水县张家川击败官军的混世王与蝎子块。这俩人合军一处,挟新胜之势急速扩充军马,已经在临洮、巩昌一带拥众十余万。
这两人赵当世不熟,也不敢轻易与之接触,其中蝎子块原为不沾泥张存孟部下四队闯将,张存孟死后依附高迎祥,但独立性极强。比起这人,他更关心的是闯王与西营八大王的下落。
徐珲也是客军,对陕西地理方位不甚明了,只是依稀知道在清水北边的平凉、庆阳亦有强寇盘踞,以至于混世王等不越雷池一步。合情推理下去,这股强寇十有八九便是闯王他们。
有了这些信息便足够。赵当世由徐珲领着,袭击了清水北端几处屯堡,抢掠了些钱粮补给,队伍士气复振。
自清水北境出,便到了平凉。赵当世本以为在此地寻到闯王部众的可能极大,不料从华亭自泾州一路行来,几乎没有遭遇大股流寇,偶尔遇见,也只是几人到十余人不等的小规模游寇。
徐珲虽说投了流寇,但几乎不怎么出声,除了赵当世基本上不与他人搭话,脸上也时常阴郁沉沉。由官变贼,反差太过巨大,心里的不平衡赵当世理解,只希望时间能逐渐消除他心中芥蒂。
才过泾河,于路携家带口的流民突然增多起来。他们瞧见赵当世五十骑驱来,腿脚还灵便的惊惧四散,跑不动路的老幼病患则就趴在灰土里瑟瑟发抖。
侯大贵拖了两个老汉回来,仔细盘问才知官军与流寇在宁州襄乐一带混战,官军大败,流寇趁机四处大掠。再追问官军与流寇分别的营头字号,老汉们就不知晓了。
赵当世纵去老汉,召集众人商议,话没说两句,便听前方人沸马嘶,流民惊叫奔逃。举目望去,只见不远处飞尘蔽日,估摸着至少有千人规模的马队往这边过来。
部下顿时慌乱起来。放在往时,凭借经验,可以就近钻林子藏身,而今四周皆为荒原砂砾地,半人高的小树也无,却谈何躲避?事到如今,赵当世呼喝弹压,也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当先过来的有百余人。远远瞧去,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模样。徐珲眼尖,偏头低声说道:“当家,是官军。”他做贼数日,今番头一遭以流寇身份与昔日袍泽对峙,谈吐间尚觉生硬。
再看了看,皱皱眉,又补上一句:“貌似是溃军。”
赵当世点点头:“适才那老翁说官军大败,这必是其中一支。既是溃军便不足为惧。”想了想,续道,“然而还不可轻举妄动。他们如此狂逃,瞧这飞尘阵仗,背后定有追兵。”
徐珲默然不语。
那溃逃官军远见赵当世一众骑兵立在那里,以为是迂回包抄来的的追兵,登时大乱。跑在前面的急忙止了步伐,跟在后面的慌不择路,不明情况,全都收不住脚,与之撞到一起,前扑后倒。一时间,哀嚎声、骂娘声四起。
就这么一停顿,突然间便有十余骑从后抄来,刀挥枪捅,后背洞开的溃军们纷纷扑倒在地。几个骑手见有逃的远的,便将枪横在马上,取弓劲射,竟也有八成以上命中率。
眼见不到二十骑在半炷香不到的时间便收割了数十条性命,一种从未有过的威胁感忽地涌上赵当世的心头。他从贼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数万人的对决也曾经历,却也没有眼下的震撼。若非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信流寇中居然还有这等精锐。
王来兴不安地看了看赵当世,见他一脸铁毅,目不转睛盯着前方,不禁更加担心起来。一支连当哥儿都面露忌惮的军队,若非友军,那今日难保不会有一场殊死搏杀。
一炷香不到,那股溃军又给打散,十余骑分出去继续截杀,另一拨则在一黑马将的带领下冲赵当世这边奔驰。
赵当世扶住侯大贵正要挺起兵器的手,自打马上前高呼两句。
那黑马将见赵当世等人并无敌意,也抛下部下,独自驱马与赵当世交谈。二人聊了一会儿那黑马将便打马自回,赵当世转身朝延后的众骑挥挥手招呼他们跟随。
随后侯大贵等才从赵当世那里了解到,眼前这支规模不大的马队,正是一直以来苦苦寻觅的闯王部军。领头的那黑马将名唤党守素,隶属于闯将麾下。
提起这闯将,赵当世真是再熟悉不过,便是那原本历史中鼎鼎大名的李自成。不过这当口还不是日后的“闯王”,而是当下“闯王”高迎祥附庸之一的闯将。早年李自成与蝎子块拓养坤类同,在不沾泥张存孟手下为八队队将,张存孟覆灭后依附高迎祥,说为部将,实则李自成独立性不下蝎子块等,他与高迎祥的关系更像是联合而非上下级。
李自成能打,带军入陕西后不断裹胁扩充,及至此时已有近二万人马,但其中最精锐者不过千余。这千余人有个名目,叫“老八队”,以区别其他新附兵士。其中者不但勇猛善战,更追随李自成日久,深得其信任。
李自成军在襄乐大败刘成功、艾万年所部官军,更斩杀仇人艾万年。党守素作为老八队中的一名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