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往后也再无机会为赵营效力。成败皆在侯大贵的一念之间。
“统制!”
几乎异口同声,李延朗与惠登相的嘴里都迸发出了最有力的呼喊。与此同时,火光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侯大贵那张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的脸上。一片寂静,唯有火把上的明焰依然肆无忌惮地腾动。
“拿下逆贼惠登相。”
侯大贵其实没有考虑很久,但当他的话出口,无论是李延朗还是惠登相,都如度三秋。
李延朗的眸子瞬时间被点亮,惠登相则如一滩烂泥,有气无力软了下去。
“将这厮带下去,绑了手脚、堵上嘴,找个茅房关起来!”李延朗就像打了个大胜仗般快活,惠登相被兵士强行拖走,走之前,用那充满幽怨与绝望的三角眼,注视着侯大贵,嘴唇虽然嗫嚅,然终究没能再说出话来。
惠登相被带走不久,兵士略散,村中只余李延朗、侯大贵等寥寥数人。
“白中军刚派人传信,后哨一切安稳,无需统制挂怀。”李延朗汇报着军中情况,面色如常,便似山坡上的种种从未发生过一般。
“好。”侯大贵轻轻应了声,心潮澎湃,负手在后来回踱了几步,忽而问李延朗,“若我帮的不是你,而是他,你待怎么?”
李延朗淡然笑笑道:“统制此说何来,今夜,你既不是帮他也不是帮我,你帮的是你自己。”
侯大贵冷道:“纵使你让白旺暂时压住了后哨,可真一旦乱起,无论前后哨,可未必都在你的掌握中。”
李延朗回道:“无论掌握与否,属下与白中军但死战而已。”
侯大贵听他这么说,冷峻的脸居然流露出了隐约的笑意。
久之,他释然乃道:“明日启程时辰不变,后哨,就让白旺先带着。”吩咐一句,迈步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李延朗道声“是”,目送他离开。回想适才与惠登相对峙的刹那,仍感到些许心悸。仿佛做了个短短的噩梦,梦一散,一切恢复原状。他并不清楚,那时的侯大贵心里经历了怎样的波动。然而较之旁人,他对侯大贵似乎有了更多的了解。至少比起心狠手辣,侯大贵逊惠登相之流远矣。
晨鸡初鸣,赵营无俦军前、后二哨从西塔院拔营上路。
虽然半路杀出了惠登相这一劫,但军令重于山,侯大贵与李延朗、白旺经过讨论,还是决定将惠登相这事权且按下不表。对军中,令所有当夜的知情人守口如瓶,只说惠登相突染风寒难以统兵,后哨军务暂时由侯大贵与白旺共同参理,惠登相本人则被强制安置于西塔院“养病”,十余个兵士贴身服侍,务必“顾得他周全”。
无俦营离了西塔院,新寻向导,按原计划向北到龙泉禅寺午食,而后侯大贵与李延朗带后、前二哨于香椿沟再次分道,一路走三调湾,一路走碾盘沟,跋山涉水,终于赶在入夜前于下虎沟西侧的白善潭会合扎营,比预想中多行了近半日的路程。由此,再向西经小高庄、西山坡、白马堰最多一日即可抵达湖阳镇东侧的蓼山。
目前范河城之战还未打响,侯大贵则一扫初期的阴霾,战意高炽。没有了首鼠两端的犹豫,有的只是血染征袍的决心。
无俦军离营的三日后,枣阳县南三十里舂陵旧城,城门缓缓而开。
孟敖曹登上旗帜飒飒的城头,往城下呸了口唾沫,摘下了兜鍪的空隙,瞧见韩衮身影渐近,忙行礼道:“统制,贼兵又退了。”
韩衮手扶城垛眯眼眺望着说道:“这次是李汝桂还是王可怀?”
孟敖曹撇撇嘴,不屑道:“王可怀。要李汝桂带人,还能打上两回合,若王可怀带人,一看我马军到,二里外就逃之夭夭喽。”
韩衮道:“罗汝才占据了清潭城,听说这几日都在不断会聚党徒部众。他要北上,舂陵城是必经之地,理应先抢攻下来,怎么反而优哉游哉,仅仅一再派游骑挑衅,战又不战?”说罢连呼怪哉。
孟敖曹咳嗽着将纵马驰骋时风吹入喉头的细砂灰尘不断吐出来,咂巴着嘴道:“罗汝才知舂陵城有我飞捷营镇守,必是怕了。他想打,众多头领也没胆量,互相扯皮,所以至今未动一步,哈哈!”
韩衮素知孟敖曹浪荡脾气,也不和他较真,边想边说:“主公送来的信里明言,要先北后南,回贼不破,一时半会儿难以增援舂陵城。所以,主公到前,咱们一来靠自己,二来只能靠双沟口的石屏营。”
“石屏营?”孟敖曹听到这三个字,眉头皱成几字,“姓龙的屁股生了根,长在了双沟口。咱们去请过几次了,他哪次答应过派一兵一卒来舂陵城协守?”
“话不能这么说。”韩衮一摆手打断他的抱怨,“龙大人惯于征战,枣阳县也属他守御范围,贼势当头,他不会不理,现在未动,定有他的考量。”
“考量......”孟敖曹哂笑低声嘀咕,“怕是日夜考量怎么保他那颗戴着乌纱帽的头罢了。”
两人在舂陵城城头伫立一会儿,思索中的孟敖曹说道:“这几日都没老廉的消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