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鼓!”赵当世看着彭光背影,沉声对守卫本阵的亲养司指挥使周文赫说道。
战鼓咚咚回荡山峦,萦绕天际,赵当世迎风屹立山巅,山川河流尽收眼底。河滩鏖战正酣,他观战至此,没来由一股豪气冲顶,奋臂睁目,纵声呼唱道:“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身边周文赫听了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跟上一句:“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周遭亲养司闻得此再熟悉不过的军歌,又见正在战场浴血奋战的袍泽,无不热泪盈眶,跟着呼唱:“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
声音从山野传至尚在紧急转移布阵的四营兵士耳中,人人胆气陡生,再看前方血腥的战场,似乎那已不是深渊,而是收获荣光的天阶。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还在赶路的徐珲心中一热,跟随吟唱。从他开始,一时间,龙门山上下,雄浑的战歌传扬。
“......”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率军急进的大明靖南王黄得功雄跨神骏的白蹄飒露紫,同样轻念战歌。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他的凤盔明甲在烈日下闪出极为耀目金光,手里的长柄大刀却是寒光毕露。抬头遥望葱葱郁郁的龙门山,暗道:“老赵对不住,来晚了些。接下来,你看我黄某的便是!”
从韩城县城出发的黄得功一万两千人,终于在战事最焦灼时赶到。
“闯贼猛攻正面、西侧,东侧有缺口!”与黄得功同名,诨号“马吆唤”的黄得功麾下悍将马得功疾驰回禀,“是支援正面或西侧的友军,还是......”
“兵分两路,一路援友军,一路冲东侧!”嗜酒如命的黄得功出阵前痛饮了两大坛花雕酒,现在的他虽是脸色微红,但举手投足,稳如泰山、势如狮虎。
“是!”马得功重重点头。
“够胆的弟兄,随我黄闯子走!”黄得功剽悍异常,不论昔日身为游击还是如今贵为王爷,上阵杀敌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属下愿随王爷杀贼!”马得功、张琮、马文豸、刁明忠等一众将领环列,均大声齐应。
黄得功一晃长刀催马便向东走,马得功等则召集精骑紧紧护在黄得功左右。
战场东侧是顺军的薄弱处,当黄得功军突然出现,马万年起初还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后路被抄了,直到知晓了情况,不喜反怒道:“弟兄们随老子上,别让别家兄弟看扁了!”说罢,竟是调动后续部队,亲自率领着不顾一切朝前攻去。
东侧顺军觉察到了突然现身的黄得功军,急忙临时召集部分兵马堵截,可黄得功军群骑齐头并进,直似浮屠塔林,哪里遮拦得住。
黄得功战马极快,迅过雷霆,顷刻陷阵。四面八方都是敌兵,可黄得功半点不慌,战意更炽热。当是时,黄得功䯅飒露紫、铁锻鞍,七尺大刀奋如湍,又夺得顺军丈八长矛左右盘,在乱军中来去自如,十荡十决无当前。
另一边,顺军的金边白鬃大纛左支右绌,龙门山部署完毕的起浑营火炮轰响连连,铁丸铅弹在渡口周遭炸落,土石浪花齐齐上天。
“刘爷,敌军火炮厉害,我军后续渡船难以靠岸。”顺军将领白鸠鹤满头大汗急道,“且东侧有敌军忽至,只凭零星兵力挡不住!”
“此间还有多少兵马可用?”
“尚有三千!”
“好,你去叫马拐子不论步军马军,速速收拢一处,随老子出战!”刘宗敏怒目说道。
“马拐子”即顺军大将马重僖,陕、豫土语中以左右为“两拐子”,马重僖左脚微跛,走路时向一侧斜,故得此诨号。他虽有微疾,但作战向来敢死,骑战手段远胜常人。
白鸠鹤奉命而去,刘宗敏怒喝道:“把这背运的大纛收了,他奶奶的,老子要亲手宰了赵当世那贼子!”言罢,扣紧缨缀貂尾钵胄、系紧银底镶金罩甲,拎起浑铁大刀拍马出阵,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