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赵三金都猜错了,赵甲第只是要求定期借给他看一下“废纸”。
赵三金愣了一下,说就这个?赵甲第点点头。赵三金说没问题,然后指了指远处书桌上一叠资料,说我刚看完,还没来得及丢,是有关最早明年才能正式出台的一些房地产草稿政策。赵甲第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道你这种玩票性质的房地产商,都已经不知道自己每天赚多少钱了,多少给老百姓们着想一下,少点偷工减料。
赵三金笑道行啊,回头我开场集团会议,把两家公司的老总级别都喊到北京,这个议题定下来,就说今年要让利于民。赵甲第差点崩溃,肚中腹诽狗日的暴发户,赶紧拿着资料就闪人。
赵三金有个很让人哭笑不得的小习惯,他一旦对某个项目或者某个陌生领域感兴趣,他是不屑或者说懒得去亲自摸索的,他的口头禅是摸着石头过河那是最笨的生意人做的事,他第一件事情肯定是让那个领域的权威人士交上资料心得,最少两份,一份成功经验,一份失败感想,当然,价格都是天文数字,往往一份万把字的行业估测,他就能砸出几十万甚至是上百万的天价,称得上实打实的一字千金,而且事先说好,这个行业如果给金海带来盈利,事后还有分红,天晓得这20年里有多少个穷秀才和教书匠因为赵太祖的一时兴起而一夜之间脱贫致富,或者由小康阶层直奔中产阶级。
曾经有个金海高层内部广为流传的段子,大概七八年前,一位长江商学院的教授不知道通过什么路子给了赵三金一份有关稀缺资源的炒作营销方案,使得举一反三的赵三金在普洱和鸡血石上斩获颇丰,除了先前给的40万现金,后来直接让人送了两辆宝马过去。所以赵甲第经常揣测赵三金这些年到底有没有私下创建一个相对松散却足够给力的大型智囊团,这个机构可能永远不会浮出水面,可能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但也许某一天发力,就能够给金海实业创造的动力点。
赵甲第拿着资料回到房间,童养媳姐姐已经朝浴缸里放好水,他躺在里面,翻阅那份不知道花了六位数还是七位数价格买来的昂贵资料,看了足足一个钟头,直到齐冬草敲门而进,他才意识到水有点凉了,赶紧用资料挡住某个部位,赵甲第笑道我这就起来。齐冬草微微红着脸回到卧室,赵甲第胡乱擦了一下身体,披上浴袍,来到外面,童养媳姐姐坐在书桌前看赵甲第那本《权力十二讲》,书桌上还有一本专门用来写摘抄和读后感的笔记本,钢笔还是那只在观音村批改作业的那支,都已经掉漆了。
赵甲第搬了条椅子坐在一边,齐冬草放下书,柔声埋怨道头也不擦干净,她就要起身去拿毛巾,却被赵甲第拉进怀里,不过赵甲第没有后续动作,只是轻轻抱着她,闭上眼睛,闻着她与众不同的体香,她从不擦香水和洗发水,最多就是用一种香皂,这种据说是混合了许多中药的香皂一开始只是小圈子里使用,前两年在北京办了一家专门针对富太太开放的顶级私人会所,大受好评,这才逐渐流传开来。
齐冬草的身体肌肤每一寸都如凝脂美玉,她注重每一个细节去善待自己,不穿高跟鞋,不穿皮草,不暴饮暴食,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所以她不管出现在任何一个公共场合,永远都完美无瑕,像一件红墙故宫内妥善保管的瓷器,只能远观,惊为敦煌飞仙。
在赵甲第的世界里,蔡姨强大的是气场,裴洛神出彩的是少妇风情和狐媚身段,马尾辫袁树惹人怜爱的是她的坚持和单纯,而不再如初见的那尾红鲤鱼,赵甲第回忆最多的是她坐在远远的台上,拿着吉他,唱着那首天籁的《孩子》,和那双空灵的眸子。
而他抱着的女人,赵甲第其实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身高超过她了,可一米六五永远都不会穿上高跟鞋制造气场的她,在赵八两心里,却好像是一辈子的姐姐,冬草冬草,冬天里的小草。
这个晚上,他们面对面躺在被窝里,赵甲第说,她听。
后来实在是没有睡意,齐冬草就说我给你带了个包裹,是观音村孩子们寄给你的信。赵甲第笑道要不我读给你听吧,她点点头,穿着睡衣的她轻盈小床,去拆开包裹,一共30来封信,赵甲第离开观音村前最后一次去县城,把所剩不多的工资全部买了邮票和信封,一百八十多份,邮票全部沾好,每人六个。因为对那里的孩子来说,几块十几块钱并不是一笔可以矫情或者忽视的数额,赵甲第给的地址是赵家村,因为要是寄去学校,负责取信的是李峰,难免会发现蛛丝马迹,这段安安静静的支教经历,赵甲第不愿意任何人过多提及,更不愿意被谁当做谁的谈资。
他的执拗,不仅是对于那一尾红鲤鱼,姐姐王半斤,身边这位童养媳,甚至奶奶,支教的一年里,同样都被他近乎不近人情地执拗着,那一年,他只是全心全意呆在那块贫瘠土地上,只对某个女孩一个人说话,喝酒,抽烟,发呆,教书,用树叶吹曲子。他甚至愿意或者说不敢去给王半斤和齐冬草打电话,因为那只小狐狸一直是个喜欢吃酸葡萄的傻孩子,不高兴会跳起来咬人,委屈了会直愣愣盯着赵甲第,他不想再让睡着的她受一点点委屈,一丁点儿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