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蛮在电话里一五一十聊了她所知道的一切,她父亲离开学校讲台后,就下海经商,一开始是与某个已毕业学生共同做外贸,跟俄罗斯方面做生意,没料到被钓鱼,最初几次五六万上下的款项都按时打来,最后一次四十来万的就杳无音信,周瘸子急匆匆跑去俄罗斯莫斯科切尔基佐沃大市场,结果根本没有那家公司,甚至摊位都没有,周瘸子砸下全部积蓄的小本经营立即资金链断裂,倒闭,直到五六年后,那个擅长打仗义牌的学生因事入狱,周瘸子才知道当年是这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才四五年的孩子给他下了个大套子,他当老师的工资、无数次文章发表的稿酬,攒了小辈子的积蓄就这样被信赖的人给挥霍一空。
这之后,周瘸子就开始写财经类专栏报道,接了很多活儿,一年到头都在全国各地奔波,因为周瘸子注重实力考察,期间认识了一个南京做生意的寡妇,两人对上眼,关键是她对周小蛮很关心照顾,周瘸子没了后顾之忧,才第二次领证。周小蛮在电话说了半个钟头,都是一些琐碎,她父亲作为自由撰稿人,这些年到底有什么成果作品,她一无所知,而她无意间说起一个小信息,被赵甲第牢牢抓住:周小蛮十八岁生日时,周瘸子说要开始给她准备一份大嫁妆,以后足够在北京、上海、杭州和海南四个地方各买一栋房子,那才算功德圆满。
赵甲第嘴上咬着一支圆珠笔,右手诺基亚,左手上是一张纸,上面笔走龙蛇写了很多他认为是周小蛮所说的重点和关键,有周瘸子身份证号,几个笔名,两张电话卡的号码,周小蛮手上一张不知道密码的农行钻石卡,等等。赵甲第要把这些全部发送给蔡姨,零碎,繁琐,需要蔡姨方面像谍报成员一样去辛苦筛选、解析和推理,而一切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蔡姨的关系网足够宽广和人脉足够雄厚之上。
进入市区,赵甲第接到蔡姨电话,却并不是好消息,她说:“你给的两个号码,周红良的联系对象这几年只有两个,他女儿周小蛮,他妻子顾问。那张农行卡上存有八百四十六万,除了前年5月12日办卡存了五百万整,随后陆续存入六笔钱,最少一次16万,最多一次150万,没有取钱记录。他在《证券报》《三联周刊》等几家报纸杂志上的笔名已经闲置很久,我的人正在帮你查询有没有私下联系的朋友,不过《经济报道》方面说这名专栏作家独来独往,很不合群,几次邀约面谈或者一些业内会议都直接拒绝,而且还提到,当初有一个礼节性赠送活动,报刊要给专栏作者写手送钱包,需要地址,周红良一样拒绝了,有点不近人情。照此来看,其余几家都给不了有用信息。这个周红良,谨慎过度了,按照我的经验来看,他这几年在用无冕之王的笔杆子,赚一些见不得光的钱。这在业内不是没有前车之鉴,运气好的,赚个钵满盆盈,安心养老,差点的被投诉,或者被雇佣的地下势力警告,反勒索,再差点,就直接人间蒸发了。不说这个,我现在查周红良在上海的酒店住宿信息,其实如果他有车,会方便顺利很多。”
赵甲第收好笔纸,抽了口烟,苦笑道:“蔡姨,谢谢你。没你出面,我这就要去撞墙了。”
蔡姨平淡一笑,道:“就当回谢你上次照顾生病的小果儿。”
“其实我见到果儿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大碍了,还是她自己去的医院,打针吃药付钱,都是她自己独立完成的。”赵甲第诚实道,他的手在记录周小蛮所说信息的时候就开始抖,但电话里,他却是以最大的平静去安慰女孩,坐上车,光是催促韩道德加速就不下十次,所幸韩道德技术过硬,一路超车,沪杭高速的晚上,龟速的大货车不少,是很考验耐心的。直到接通蔡言芝的这个电话,他才开始逐渐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必须每逢大事有静气,这幅字就挂在商雀家的书房,据说是当初枯黄国士送给麻雀父亲的。
“这些我不管。”蔡姨摇头道。
“蔡姨,你有事就忙去,只要给我消息就行了。”赵甲第看了下手表,已经凌晨两点多。
“你倒沉得住气。”蔡言芝轻声笑道。
“假装的。”赵甲第挤出一个笑脸,可惜女王蔡姨看不到。
“有消息了,马上有人会给你打个电话,你们联络。我这边给你几个人支配,如此一来,谁都没欠谁人情。”蔡姨挂了电话。
很快,一个电话打过来,赵甲第迅速接起,出人意料,是一个软软糯糯的嗓音,半点预想的杀伐果决或者阴森冰冷都没有,电话里雌雄莫辩的嗓音给了个汇合地址,随后就由他们来带路,是一部装了个张假牌照的悍马h1,06年就停产的一款,也不知道韩道德是怎么看出来牌照是假的,h1带路,宾利尾随其后,魏锋的a6和田图婓的一部现代又分别隔开一段距离,赵甲第特地给魏锋打电话,不到万不得已,别动手杀人,有外人在,既不能一起灭口,也不能奢望他们口风严谨,魏锋说明白。
浦东新区,张江立交桥,磁悬浮地铁二号线附近的一栋未完工厂房。
周瘸子,周红良被捆绑在柱子上,空荡的厂房,摆放一张油漆斑斑的大桌子,四个人凑一桌在玩斗地主,体型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