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两人一前一后,陶然之没有先开口,陆山民也没有敢说话。
陆山民虽然只上过小学,但在他短暂的小学生涯中,从没有翘过课,也没有未完成过的作业,哪怕是在金融高专的时候,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那段时间,他也毫不打折扣的完成了马国栋教授交给的学习任务。
陶然之让他三年之内在国际期刊发表至少三篇论文,但这段时间以来,一点进展都没有,就连陶然之给的那几本英文书看起来都很吃力。
只要是学生,没有不怕老师问起作业的,特别是没有完成作业的时候。
陆山民也一样,心里很是忐忑。
陶然之放慢脚步,终于开口说道:“你很紧张”?
陆山民上前一步,与陶然之并肩而行。“有一点”。
陶然之淡淡道:“那你还来”?
陆山民微微低着头,:“我想过逃避,但逃避会让我的心不安”。
陶然之缓缓道:“你大可不必紧张,也用不着不安心,我只是你的挂名老师而已,你完全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至于我交给你的任务,更不用放在心上”。
陆山民心里有些难过,默然不语。
陶然之淡淡道:“我以为你会找些借口,诸如太忙了之类的”。
陆山民摇了摇头,“任何借口都不是理由”。
陶然之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陆山民,“遇到大、麻烦了”?
陆山民也停了下来,神色有些茫然而沮丧,“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了”。
陶然之眯着眼盯着陆山民看了半晌,再次抬脚缓缓向前走。
“说吧,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陆山民心头微痛,也许是因为本来情绪就低落的原因,陶然之的话刺痛了他的内心。
“老板,再你看来,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一点师生情分吗”?
陶然之淡淡道:“你找上我,难道不正是因为我是国家经济顾问,国家智库的身份吗”。
陆山民心中发苦,但却无法反驳,当初拜陶然之为师,目的确实不单纯。大学教授,著名经济学家,国家智库,又正好是马国栋教授当年的大学同学。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正好,这一切都是事先布局好的,哪些是需要结交的人,需要结交的这些人中哪些又是能够结交上的人,左丘早就给他梳理出了一张名单,说是结交,但陆山民心里明白,实际上就是利用。
但是这一次来找陶然之却并没有掺杂利益关系,他是真的迷茫和沮丧,这种低落的情绪不能在周同他们面前表现出来,也不能在海东青面前表现出来。但是他又需要有一个人,一个长者,一个老师给予他指导,或者说是慰藉。
陆山民停下脚步,朝着陶然之深深一鞠躬,说道:“老板,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了”。
说完,陆山民转过身,缓慢前行。
来时迷茫,去时更加迷茫。
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别样的叹息声。
陆山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身后传来陶然之的声音。
“这么容易就放弃,越来越没出息了,就你这样,还想赢”!
陆山民转过身,看见陶然之背着手朝前迈出了步子。
“还请老板指点迷津”。
“陪我走走吧”。
陆山民莫名的感动,也有些酸楚,他很清楚自己远没有别人认为的那么坚强。
跟上陶然之的脚步,默默的陪陶然之往前走。
陶然之再次叹了口气,“在我见过的人中,你算是个奇葩。说你是商人吧,你身上却少了点唯利是图的狠辣,也少了点不要脸的心性。说你是学者型吧,你又比贺章他们现实得多”。“知道什么事经济人吗”?
陆山民点了点头,“当然知道”。
陶然之缓缓道:“知道也未必知道,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这些状元无疑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坚守行业之道,你既然是商人,就应该遵循商人的道,商人的道就是要做一个纯粹的经济人,这是行业的属性,也是社会发展的规律,与道德是两码事。你之所以处处碰壁,就是把个人之道与行业属性之道混淆在一起了,才导致了你如今的迷茫”。
陆山民惊讶的看着陶然之,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面说出来的。
陶然之撇了陆山民一样,“不用惊讶,经济学本来就与哲学密不可分,当年我的博士毕业论文就是写的哲学在经济学中的运用”。
陆山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老板的话一语中的、直指本质”。
陶然之摇了摇头,“一语中的如何?直至本质又如何?很多事情都是看到问题不难,解决问题才难。让你做一个纯粹唯利是图的商人,用经济人的思维去做事做人你能做到吗?让你放弃从商,做一个纯粹的学者,你现在能退出来吗”?
陶然之看了陆山民一眼,继续说道:“就像我,明知道在你身上寄予希望会失望,但我刚才不还是把你叫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