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背后条‘子追来了!”
赵当世略略回头,用眼角余光掠视,果然发现李自成等身后,有大群骑士紧追不舍:“来者有多少?”赵当世想,要是来人不多,索性与之拼杀一番未尝不可。
然而庞劲明说道:“估摸十五人以上。”
赵当世这边加上李自成、吴汝义的人都不过三十人,以二敌一,面对重甲重马且武力拔群的曹部官军,赵当世没有取胜的信心。
又跑一阵,赵当世只听到身后的喊叫声越来越大,回首再看,却见李自成已经不知何时,分出了几名手下去拦截追兵。只是那几名手下才将马转头,就被飞马冲来的官军们冲击带倒,几乎没有产生任何滞缓的效果。
赵当世心下慌张,刚将头转回来,目光所到,却惊见不远处一条河水横亘,看水势似乎还颇为湍急。
“糟!”赵当世暗暗叫苦,适才他一心一意逃命,却忘了自木槽山南麓去褒城,中途必须经过文水。这文水其实并不宽阔、也不深,可是时下正值丰水期,河水至少也漫过小腿,人和马自是可以慢慢趟过去,然而背后追兵即刻就到,又如何能优哉游哉慢吞吞的过河?
他还在思索,猛然听到一声哀嘶,转目看去,竟然看到李自成所乘的乌駮马立起扬蹄,再看之下,马的臀部中了好几箭,血流如注。
那乌駮马剧痛难当,苦不自禁,坐在上面的李自成给他突如其来颠了几下,重心不稳,翻滚了下来。吴汝义见状,立刻招手,止住本部兵马,全都围上来保护李自成。
吴汝义扶李自成站起来,赵当世也回马到了,吴汝义急切道:“追兵至,为今之计,只能拼死。”他也清楚仅凭自己这么点人,决计拦不住汹汹而来的官军,只是走投无路,才想死战以报李自成,“闯王切莫再有犹豫!”
赵当世没说话,庞劲明牵马上来道:“主公,我与吴将军留下来拒敌,你与闯王乘马过河。”说罢,将缰绳塞到了李自成手里。
李自成动容道:“这位兄弟……”
“小人等烂命一条,死便死了,无足道哉。闯王闯将是真英雄、真豪杰,还有大事要做,绝不能就在这里死了。”庞劲明文化不多,但粗言粗语下,更能体现出一番真心,“我等虽不济,但玩命去搏,终归能拖延一阵。事不宜迟,还请二位快快过河!”
吴汝义闻言同样毅然道:“这位兄弟说的极是,二位不可再迟疑。我等将竭力拦住追兵!”说着,招呼左右,“你们,都别走了,留下来。”
他这话一出口,犹如泰山压顶,在场所有兵士们没有一个犹豫,无不点头应和,拔出了腰畔的马刀。这将近三十闯营兵士个个面色肃毅,咬紧牙关,立马于风中。
赵当世与李自成也非婆婆妈妈的人,见势如此,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返身牵马走向河边。边走,边脱下衣帽腰带,以减少入水后的负重。及至入水,后方即传来激烈的拼杀声,伴随着人的哀嚎与马的嘶鸣,说不出的悲壮凄凉。但他俩漠然而行,牵马涉水渡河,从开始到结束,愣是没有回头一下。
到了对岸,喊杀声依旧在,李、赵上马,没命地奔驰。他们纵然对吴汝义与庞劲明的舍命掩护心存感激,但并不愧疚,相反,他们更多的,是坦然。人生在世就是这样,人人皆有自己的使命,诚如庞劲明、吴汝义所言,李、赵的重任,不在此间,在更远的彼岸,而庞劲明他们的使命,或许在这里,就告一段落了。每个人为了自己的使命而战、而亡,虽不免悲怆,但无疑值得尊敬。苟活如蝼蚁,远不如轰轰烈烈来世走一遭的洒脱快活。赵、李皆为人杰,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绝不会拘泥于妇人之仁,所以,他们并非冷漠,他们只是坦然。
赵当世与李自成在黎明前抵达了赵营,城中预警在先,徐珲等率众出城接应,并列阵郭下以待追兵,不过,自打在文水被甩,曹变蛟似乎没有继续追来。
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如何会耿耿于怀一胜一败。赵当世与李自成稍作歇息,心态立刻放平缓了不少。两人吃了饭,等到正午,刘宗敏率众自北撤来。
不得不说,刘宗敏能稳坐闯营头号大将的交椅,的确货真价实。他带来褒城的,还有一千五百来名兵士,也就是说,在一盘散沙的混乱状态下,木槽山闯军经过他的努力依然保有了大半的有生力量,算下来不过折损三四百人。这对于是夜完全失去统一指挥,在官军的追杀下毫无抵抗之力的闯军而言,已经是一个奇迹。
听刘宗敏说,官军后来陆陆续续分出许多人冲南面追去,曹变蛟本人也很快离开了营盘,由此从侧面为刘宗敏收拢兵力提供了有利条件。现在想来,那时候死追出营紧跟在后的官军骑兵,说不准就是曹变蛟本人带队。也只有他,才会不顾一切,甚至抛下胜利的战场不再指挥而来追逐杀叔仇人。
刘宗敏带着人来褒城的路上,并未再遇到官军。看来,曹变蛟一击不中,没有再逗留,现在很可能已经返回略阳了。
能逃出生天,并将伤亡减到最少,这无疑很幸运。然而唯一不幸的是,吴汝义与庞劲明依旧下落不明,赵当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