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暮年早已察觉到屏风后还有一人,只当是宫官梳拢的秋娘,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自从上官莞继任阴阳宗的宗主之后,几位明官都陆续回归阴阳宗,如今的阴阳宗固然比不得当初地师在世之时,但高手众多,小觑不得,再加上如今圣君并不在西京城中……”
封暮年没有把话说完,言下之意却十分明白。
宫官轻笑一声:“难道封长老怕了?”
封暮年脸色一肃,说道:“当初他们大闹西京的时候,老朽不曾惧怕半分,如今何谈一个‘怕’字。只是老朽担忧他们闯入西京城中,闹出什么乱子。”
“那就好。”宫官淡然道,“那么依封长老看来,阴阳宗此来所为何事?”
“这正是老朽不解之处。”封暮年缓缓说道,“世人皆知,地师登天之后,阴阳宗便归顺了……清平先生李玄都,也就是现在的道门,如今儒道之争加剧,双方刚刚在齐州大战一场,阴阳宗作为李玄都麾下的重要势力,怎么会离开齐州回到西北?如果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招惹我们,殊为不智。”
宫官因为李如碃实言相告的缘故,已经想明白了其中大概,说道:“没什么想不通的,李玄都不是傻子,不会做傻事,既然针对我们极为不智,那就是说明阴阳宗不是冲我们来的,而是另有所图。”
封暮年听得宫官所说与自己推测不谋而合,便点头道:“尊者所言极是,不知尊者可有示下?”
宫官微微一笑:“没什么示下,该怎样便怎样,正如封长老方才所言,不要让他们闹出什么乱子。对了,皇甫宗主那边,还要劳烦封长老走上一趟,也知会他一声,免得皇甫宗主不满,又要找我生事。”
封暮年应了一声。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右尊者与道种宗的宗主不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在圣君面前,也时常互相攻讦,让圣君有些苦恼,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便在此时,只听一个声音说道:“不劳封长老多跑一趟了。”
宫官望向门外,说道:“原来是皇甫宗主到了。”
话音未落,就见一人踏月而来,面如美玉,目似星辰,又没有半点脂粉气,当真是英武不凡。
来人正是皇甫毓秀。
宫官从椅上站起身来,出门相迎,说道:“皇甫宗主今天怎么有如此雅兴?你不是最讨厌这等污秽之地吗?”
皇甫毓秀冷冷道:“我倒要问你,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今日城外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却还有闲情逸致在此玩乐。”
宫官道:“皇甫宗主是来兴师问罪的?且不说是否大敌进犯还有待商榷,就算大敌当前,皇甫宗主不思御敌之策,反而是借着此事攻讦旁人,皇甫宗主可真是得了儒门之人的党争真传。”
皇甫毓秀面露怒色,反唇相讥道:“牙尖嘴利,当真有清微宗的风采。”
其实皇甫毓秀并非能言善辩之人,也不喜欢与人斗嘴,只是时常被宫官堵得无话可说,硬是被逼出了几分口才。有些事情,只要开头,便收不住了。
宫官手中折扇,轻摇几下,说道:“可惜可惜,我倒是想拜在清微宗门下,无奈天不遂人愿,阴差阳错之下,竟是拜入了牝女宗。”
皇甫毓秀眯起眼,说道:“只怕你不是想拜在清微宗的门下,而是想做宗主主人,可惜人家瞧不上你,牝女宗是什么德性,人人皆知,如何与玉洁冰清的秦大小姐相比?”
宫官眼底掠过一抹厉色,脸上却古井无波也,用手中扇子遮住了脸庞,透过扇面望向皇甫毓秀。
皇甫毓秀负手而立,面带冷笑。
封暮年见状不妙,已经退到一旁,显然是不打算掺和这对男女的争斗。
早先时候,还有许多人觉得这两位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如今看来,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两位不成仇人就不错了。
宫官缓缓说道:“你又好到哪里去?哪怕是宋宗主身故,哼哼……”大有讥讽之意。
虽然宫官没有把话说透,但皇甫毓秀脸色大变,已然是被戳中了痛处。
这一刻,封暮年只盼望着自己是聋子才好,这两个小祖宗已经是口不择言了,一个提到了“天刀”的女儿秦大小姐,一个提到了本宗的前宗主“魔刀”宋政,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说却又不曾说出口的人自然就是清平先生和圣君澹台云了,他只怕再听到下去就该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事情了。
宫官还不罢休,接着说道:“如今世道,讲究一个低门娶妇,高门嫁女。意思是就算门当户对,也略有高下之别,嫁女儿要往比自己高的门户嫁,娶媳妇要从比自家低的门户娶。可见这夫妻之间,要男强女弱,若是遇到了事情,男子才能遮风挡雨。方才皇甫宗主提到了秦大小姐,秦李两家,一个是雄踞辽东,一个纵横海上,本是不分伯仲,谈不上门户高低,可清平先生乃是长生境修为,秦大小姐只是天人境修为,便有了高下之分。还有宋前宗主,当时圣君神功未成,也是稍逊宋前宗主一筹的。”
虽然宫官没有把话说尽,但其中意思已经十分明白,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