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讨教剑法,大开杀戒,把那些境界不如自己的剑修通通斩于细雪剑下,一路自暴自弃的跌境,在痛苦之中行走……事实上,徐藏的一生,都被困在了复仇的仇恨之中。
直到他做出改变。
徐藏把“细雪”尘封,锁在剑匣里,在途径西岭道宗的时候,将这把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剑器,交给周游保管……他不再依靠自己的那把剑去杀人,不再去主动杀戮,而是在漫漫红尘中砥砺道心。
他被人追着撵着,如一条丧家之犬。
他丢失所有,丧尽一切。
然后他重新站出来。
这是徐藏的一生……他经历过不可逃避的痛苦,经历过以杀止杀的愤怒,也经历过思考,沉默,还有行动。
宁奕和徐藏,两个人,就像是两道影子,此刻在千手的眼中交叠,重合。
这位蜀山小山主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她或许是想到了曾经的那些误会,曾经的一些痛苦……师弟所经受的折磨,自己不能感同身受,而这样的悲剧,似乎又上演了一次,自己与当时一样。
无能为力。
但她还是坚定的开口,说出了那句。
“像,但不是。”
宁奕是宁奕,徐藏是徐藏。
他们……不是一个人。
徐藏在收宁奕回蜀山的时候,曾经写了一封信,递交到蜀山宗门内。
那封信里,徐藏对千手说,他看到了一个活得很像自己的少年,忍不住将他从周游的手上夺了下来,收回蜀山。
千手看信之时,曾经好奇,能够得到师弟赞誉的那个少年,是什么模样的?到底有多么惊艳?
徐藏还说,他很羡慕这个少年……他在那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不曾具备的一些品质。
千手看着那封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看到宁奕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失望的,眼前的草衫小家伙,就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穷苦少年郎,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与自己的徐师弟相比,差得实在太多。
徐藏十二岁便名满天都,剑惊天下。
这个少年,才堪堪点燃星火,修行资质也只不过是一般。
直到她接宁奕回到小霜山。
一年的时间。
她才慢慢明白,徐藏那封信内的意思。
那个少年郎,活着就像是一株草,永远也不着急,永远也不炫耀,就这么“缓慢”的,按照自己步调的前进,绝不会后退,也绝不会停歇。
就像是剑修的剑,一往无前。
没有徐藏那么锋锐,却有着徐藏都羡慕的……那股坚韧。
如果一个人,一路走来都顺风顺水,一夜之间跌落谷底,那么他很难重新站起来,哪怕真的能够走出过往,也会心性大变。
譬如将军府灭之后的徐藏。
失去了待自己如亲子的恩师,也失去了自己的挚爱道侣,失去了剑道修为,失去了继续修行下去的动力……他走脱这一切,只能依靠“复仇”。
在天都的那一战,太宗欣赏徐藏,就是因为他的杀意足够强大。
信念越强,力量越强。
这是支撑徐藏的所有了……他在走到最后一步之前,绝不会死。
这也是千手不希望在宁奕身上看到的。
白帝的所作所为,在宁奕的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这枚种子会生根发芽,仇恨会不断长大……影响到道心。
宁奕可以走向杀戮之路,可以剑入魔道,可以不断培养这股“杀念”。
那么他就走上了徐藏的老路。
这条路没有好与坏,对与错,只不过他以后的人生,就在仇恨之中度过,所有的一切欢声笑语都只不过是虚假的幻象……像宁奕这样坚韧的修行者,绝不会在完成复仇之前倒下,但是他要奔赴的,就不是天都皇城,而是东妖域的芥子山。
千手的眼神有些恍惚。
她抿起嘴唇。
这就是白帝没有阻拦宁奕离开的原因吗……那位东妖域皇帝,笃信宁奕在离开之后,总有一天会回到芥子山,所以他“大方”的放任宁奕离开。
白帝与太宗是一类人。
他在宁奕心底种下了一颗魔种,只需要等待时机成熟,那么这颗种子便会生根发芽,带着宿主一同前来……在东妖域芥子山,这位白帝是无敌的存在,宁奕取走的“生字卷”,在修行之时不断壮大,但最终会便宜自己。
雷劫浩荡。
在妖兽之中不断杀戮的宁奕,距离北境铁骑的那道一线潮水越来越近,他平静望向身下的人潮,眼神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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