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做蜉蝣,朝生暮死,亦无憾尔。
世间大道,唯生死最难悟。
在灵山,苦苦图谋了十六年的“戒尘”,最终领悟到的也不过是残缺的“第三种长生法”,而真正悟出生死的周游先生,在转世之后,又不在乎生死了。
在这世上,还有很多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
周游带着周雨水离开了道庙,灵山不会有人知道,那对乞丐兄妹,远离了真武大帝的供奉台,也远离了佛门的尘嚣。
在宋净莲的再三要求下,宁奕和裴灵素离开灵山之时,城门大开,禅律两宗出了一队人马相送,光明殿钟声长鸣,佛窟燃火,净莲和朱砂二人陪同。
只可惜。
一直到离开东土,宁奕都没有再见到云雀。
小和尚在佛寺内闭关。
对他而言,最难渡的不是地藏菩萨的业力劫。
而是心劫。
……
……
大漠孤烟。
两人骑在黑色骏马的马背,速度不缓不疾,裴丫头的双手环过宁奕的腰间,她眯着双眼,小声道:“宁奕,我们去哪?”
微风吹过。
沙粒扫过,被面前猎猎作响的黑袍遮挡,发出密集而细碎的噼啪炸响,没有一粒乱入发丝。
丫头闭上双眼,安心的笑了。
怀中的年轻男人,肩背宽厚的像是一座小山。
宁奕的声音很悠闲,“小呀么小丫头,放呀么放风筝,放到了西岭庙,捡到了一枚钱……”
丫头蹭了蹭宁奕,头颅抵着后背,无奈笑道:“哎呀,难听死啦。”
好久好久之前的歌。
“跑到那清白城,换了串糖葫芦……”
宁奕轻轻哼唱着幼年时候的一首童谣,他抬起一只手,手掌向后缓缓落下,揉了揉裴灵素的脑袋,轻声道:“丫头,你想去哪?”
闭上双眼的裴灵素,感受着头顶的温暖,她傻傻笑道:“去哪……都不重要,有你在就好。”
离开灵山,时值七月。
从东土西行,绕过东境长城,归隐于大街小巷,化为凡俗江湖游客,看烟花,买玉璧,赏花灯,登小山,赠古剑给有缘人,留字画于江湖客,入大小客栈百座,见奇门异士千人。
细雪红烛,神仙眷侣。
宁奕裴烦,当了一对天地远游客,不知去向,不知所踪。
一晃,便又是一个年关。
……
……
蜀山下了一场大雪。
谷小雨坐在风雷山顶的峭壁上,晃荡着双脚,单手撑着面颊,之前面黄肌瘦的小不点,如今小身子板已经长得有模有样,肌肉扎实而不贲张,藏在一袭黑狐裘皮毛之下,只不过发丝仍然带着枯黄之色。
谷小雨两鬓发丝留长,被风雪吹得沾染了一缕白。
他怔怔发呆,其实在蜀山修行的日子,并没有那么有趣,千手师父闭关了,瞎子师叔和温韬师叔也远行出门,蜀山几座山头,风雷山,铁剑山,老龙山,小霜山,都没有人住……只留他一个人,坐在山头看家护院,偶尔跟内宗的弟子们比比剑,斗斗拳。
只不过最近下大雪。
无人出山门。
无人入风雷。
坐在山顶的谷小雨,颇有种人生无趣的孤寂感,他一个人发呆打磨时光,忍不住喃喃自语,“要不是温韬师叔要我留在蜀山,我早就拎着断霜去找小师叔了。”
想着想着,抓了一蓬雪。
谷小雨细细地把雪揉碎,忽然感到了一阵温暖,有人为他撑起了一把伞。
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撑着伞的胖子,笑呵呵蹲下身来,把油纸伞插在山崖的雪地上,勉强能挡一部分的雪屑。
“三二七号?”
对于蜀山这位王牌情报使者,谷小雨并不陌生,据说这个叫做“苏福”的胖子,经历了两任小师叔的时代,以三二七的代号,为蜀山带来了巨大的情报,手中掌控的谍网遍布整个西境。
如果说,大隋天下的情报,都掌控在天都情报司手中。
无人能够抗衡。
至少在西境,三二七号手中的情报,不会输给情报司。
苏福找了个舒服的姿态,坐了下来,惬意地长叹一口气,“小谷先生,在下刚刚从漓江游过来,还是蜀山温暖。”
谷小雨挠了挠脑袋:“漓江……游过来?”
三二七号这么彪猛的么,都不乘船?
“大雪,结冰了。”苏福言简意赅,抖了抖衣袖,他的修行境界并不高,但身法和隐匿法门却是一绝,微薄的星辉在两袖之间流淌,咔嚓嚓震碎一地的冰屑,他的神情带上三分憔悴,“漓江渡船不通,所以从冰面下潜游了四十里,三天三夜,刚刚回到蜀山,靴子还是湿的……”
说着就要脱靴子证明一下自己。
“免了免了。”谷小雨连忙摆手,制止了这个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