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鹿王帐。
从外面看,帐面倒映出的那对甜蜜璧人,已经熄了灯火,一片静谧。
但阵纹之内,烛火摇曳,满室生光。
卸下金甲的高大男人,双手抵住额头,久坐不语。
到现在,还不愿说出真相么?
宁奕沉默望向金鹿王,他没有开口去催,只是安静等着,肩头那只小狐狸可怜兮兮捧着黑镜,古镜内也是一片死寂……龙皇殿那边也在等待。
不相信自己真的能追到安岚?
一缕神念,在讯令之上响起。
宁奕触碰令牌。
叶红拂的神念之音,被他以术法放大,落在这寂静的帐室之内。
“宁奕,人我已经接回来了。”
落针可闻的寂静并没有变。
只不过金鹿王怔怔地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望向宁奕。
“跟我走一趟吧。”宁奕轻声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傅力神色苍白,他恍惚起身,下意识向外走去,推开帐帘的动作刚刚抬起,就被宁奕一只手按住肩头。
金鹿王回过头,看到乌尔勒摇了摇头。
“用阵纹传送走吧。”
宁奕声音很轻的说道:“看得出来,外面那些人,很拥簇你……王妃的事情,还是暂时不要让他们知道了。”
傅力怔住了。
历经青铜台,源煞两场灾变,草原母河的荒人,已经接受了乌尔勒的地位,但对于八大姓的草原王……尤其是他这位金鹿王,乌尔勒终究还是一位外人。
一个从大隋北上,踏足草原不过数月的异乡人。
凭什么能得到王旗的认可?
凭什么能获得荒人的拥戴?
至少,他不认可。
金鹿王推开了宁奕的手掌,道:“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他在推开营帐的前一刻,宁奕的声音再度响起。
“如果你推开营帐,不管今夜发生什么奇迹,王妃都不可能留在草原了,哪怕……她是清白的。”
傅力的背影在一瞬间变得僵硬。
他动作幅度变得极其缓慢,定格一般,一点一点回头。
“乌尔勒……你……说什么?”
“安岚王妃,未必就是泄露巨像高台情报的那个叛徒。”宁奕平静道:“我回这里,是为了找出叛徒,也是为了查出真相……不错杀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如果你愿意配合我,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这句话说出,不仅仅金鹿王怔住,连宁奕肩头的狐狸也怔住了。
白微望向年轻男人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宁奕回到母河,不是为了大开杀戒,而是查出真相……不错杀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有时候,一个坚毅如铁的男人。
会因为短短的一句话而崩溃。
而击败一个战士的,未必就是刀剑。
金鹿王掀开帐帘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声音,从未有过如此颤抖的时候。
“你……说的是真的么?”
宁奕轻轻叹了口气。
他将手掌搭在金鹿王的手臂之上,这一次,傅力没有抗拒。
一缕又一缕的阵纹,在宁奕方圆三尺升腾,如倒流的烟雨,化为一片片的符箓,将二人包裹,消散不见。
烛火缭绕如烟,熄灭于黑暗。
金鹿营帐,真正归于一片平寂。
……
……
大月高悬,寅时深夜。
世间万物,都沉浸在白夜梦乡之中。
坐在母河北岸的小舂山顶,可以俯瞰天启之河的河底,那里倒映着一轮大月,仿佛连接着现实与梦境的两个世界。
红衣女子,坐在小舂山的树梢头,身形飘如柳絮,一袭红衣在夜风中凛冽起舞。
她目光深沉,盯着母河河底的那轮大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树下,则是被一缕剑气拴住的烈马。
一身简单麻袍的金鹿王妃,神色枯白,清丽容颜中透露着憔悴,此刻摘下了笠帽搁置在胸前。
“叶……叶先生……”
安岚的声音听起来柔柔弱弱的,像是一只兔子。
树梢头的女子淡淡嗯了一声。
“何事?”叶红拂瞥了一眼王妃。
金鹿王妃双手捏着笠帽边沿,神情忐忑,她很清楚……在鱼凫山遇到这位叶先生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无出逃可能了。
叶红拂的大名,她又怎可能没听过?
能与芥子山白如来,灞都城姜麟媲美的天才。
自己再修炼千年,也不是对手。
“你直接杀了我就好……”安岚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才说出这么一句,“何必还要把我带回来?”
叶红拂嗤笑一声,不作回应。
安岚的眼中涌起一抹绝望,她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