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的乌鸦,大袍飘摇敞开之处,胸膛里是凛冬的长夜。
沉默的跋涉者。
无言的攀登者。
从灰之地界战胜离开,东皇没有取走老龙钟,这一路上也很是太平,没有一个妖君找上门来,眼前耳前都是一片清净,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之中,他陷入了对过往事件的回溯与思考。
尤其是在宝珠山的那一战。
许多驳杂的记忆,沉淀在太久远的古代。
重新醒过来,他所经历的战斗并不多,值得他记下来的屈指可数,其中最“艰难”的一战,便是在宝珠山上。
那个“谪仙人”……最后的一剑。
东皇伸出一只手,轻轻摸向自己的额头,这一战虽然已结束,但他还是时常会感到“头痛”,那股几乎要将自己裂开的剑意,残留在眉心之内。
那片光明,像是镶嵌在眉心骨头里,一片取不出来的碎片。
自己似乎都不再“完美”了。
也正是因为这片光明的原因,每当他忍受痛苦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一剑的画面。
光明大放。
什么都看不见了。
再之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片破碎狼狈的宝珠山。
光明与黑暗都能蒙蔽人的双眼。
有些事情,明明在眼前上演,却没有办法“看见”。
那空缺的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皇对于整场战斗的“复盘”,都是极其顺利的,直到这里,便堵塞住了,像是一个喝多了酒的酒徒,醒来之后,忘记了醉酒时候发生的事情。
对他而言,这一战的意义绝不仅仅只是分出“胜负生死”这么简单。
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东皇触摸着自己的眉心,那里残留着谪仙人的一缕剑意。
他深吸一口气。
自己当初在妖族天下留下了几样重要的物事,“老龙钟”已经取回……而还有一个东西,被他埋藏在这片龙牙山脉之中。
白海妖圣曾经邀请自己,去北妖域的龙皇麾下。
这个邀请,对于所有散修而言,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造化。
对东皇而言,并不怎么样。
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那些“妖圣”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们不相信曾经的“东皇”可以在两千年后重新醒来。
他们自然不会相信,这个境界只不过是命星的修行者,想要征服两座天下,把当年的遗愿完成。
从哪里失败,从哪里开始。
东皇登上了龙牙的山顶,他站在山崖之前,看着大面大面刀凿斧劈的岩石,远方的云雾之下,是蔓延开来的草原,霜色与绿色交融,凛冬与生机夹杂在一起。
他有些恍惚,轻声笑道。
“听说这里改了名字……叫乌尔勒高原。”
迎面有风,吹动高大男人的黑袍,他抬起一只手来,龙牙山的山壁发出了轻微的震颤,这道声响,像是开启了某道“秘藏”。
漆黑的“煞气”,从山壁的峭石石缝之间渗透而出。
丝丝缕缕。
在石壁上汇聚如游鱼,这面有些荒芜的石壁,此刻布满了无数逆流而上的漆黑游鱼,煞气如瀑布一般冲刷,只不过并非是自上而下,而是如倒卷的水龙,向着站在山顶的男人掌心汇聚而去。
东皇平静注视着自己的掌心。
被藏在龙牙山体之中两千年的“源煞”,禁制已经有些动摇,泄露出了丝毫,只不过残留下来的也有九成之中,那道浩荡的源煞瀑布,撞入他的掌心,不断凝聚压缩,像是一片三尺的漆黑海洋。
这片至暗空间,有着令人压抑的死亡气息。
东皇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这股力量的洗礼,与境界和修行无关……这像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迁跃,让他从“凡人”,变得特殊。
过往的画面,一幕一幕,在脑后里间切,闪回。
长夜,母河,睁开的眼睛。
大雨磅礴,雷霆咆哮。
奔跑,厮杀,怒吼,撞击。
天昏地暗之中,大旗被斩切而下的画面。
接着便是一阵翻转。
头颅落地的沉闷声音。
血花飞掠而出,在空中化为一连串的滚珠,他看到了那个面带狮子面具的男人,沾染着鲜血与火光,站在草原上,举起那杆破碎的大旗。
披着黑袍的男人喃喃道。
“乌尔勒……还真是很久远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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