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奕顿住身子,并不是因为他被王异激怒了。
相反。
而是他彻彻底底忽略了王异,融入了周遭的环境之中。
宁奕目不转睛,凝视着长陵里的雾气,山体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而后愈发鲜明,直至纤毫毕现,这个过程中,宁奕没来由的,想起了一些先前在院子里闭关时候,偶尔在脑海中会出现的细碎片段。
长陵的山上,立着大隋无数年以来,诸多宗师人物所留下来的石碑。
想要踏入长陵,就需要承担隐隐的意志压力,这些是长陵大人物经年弥久所留下来的神念,想要让石碑能够永恒流传下去,就需要篆刻足够强大的精神。
于是能够在长陵走得很远的人,都是意志力极强的人。
剑器近对自己说,在长陵几乎无人可以登顶的地方,有着一块原始碑石,那块碑石承载着初代皇帝所留下来的原始碑石,那块原始碑石,是每一位大隋皇帝登基之时,坐上真龙皇族哟不可或缺的重要物事。
那么问题便来了......
大隋的皇帝,每一位,每一任,漫长的岁月之中,都有着能够登顶山体的强大意志吗?
在大隋天下的浩瀚历史中,有着譬如初代皇帝这样的开天之光,也有着如今太宗陛下这样的不世枭雄,但是同样有着平庸至极的昏君,残暴无能的暴君,甚至是被迫“登基”的婴儿。
他们全部都能够登上长陵山顶吗?
宁奕的神念,触碰到长陵的雾气,这些雾气的确是一种阻拦,那扇门户里,燃烧着星火,如果从那扇门进去,需要承担守山人的意志洗刷......宁奕站在了那扇门前,站住了身子,却没有丝毫迈入其中的意味。
他只是顺延着自己的思路,不断的,继续向下的,探寻下去。
那些“皇帝们”能够登顶......
是因为纯正而又强大的血统吗?
不,显然不是的,两千年前的北境狮心王,就是一个反例。
宁奕看着那扇门,陷入了思索之中。
他能够看到一个很孤独的身影,坐在长陵山下,那个人背对着自己,身上积了一层叶子,似乎对着一块石碑,默默静观。
在参悟着什么?
那个人......为什么不登山呢?
“这柄长气,本来是留给柳十一,没有剑修能够拒绝赌剑之争。”王异盯着宁奕,他的声音回荡在长陵的雨雾之中,“那个疯子在长陵坐了十天,第一个来,看样子也是第一个走,很好......你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在这里,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说完这句话后,王异便倏忽而动。
他并没有直接拔出长气,而是整个人瞬间来到宁奕背后,手掌如刀,一掌劈下。
漫天水气,在宁奕身后汇聚而出。
撑着油纸伞的宁奕,没有回头,轻轻跺脚,地面上的水珠被震得弹跳而起。
手刀划出一道颀长的弧线。
两拨水气被劈得支离破碎,宁奕顺势先前跌去,脚底却粘滞在地面,层层落叶如龙卷一般聚拢而来,围绕着宁奕开阖,那柄油纸伞不再是撑开状态,惨白色的剑锋没有旋出,却有着沛然不可阻挡的剑气。
剑尖抵地。
宁奕微微跃起,屈膝踩住一滴水珠,借着极轻的力度,向前翻身,向一侧掠去。
那滴水珠像是被宁奕的靴尖甩出,继续前掠。
“长气”将那滴水珠一切两半,持着长剑向前俯冲的小剑仙,势如破竹,眼神阴鸷,仅仅盯着宁奕。
两人一前一后,长陵雾气若有感应,剑气所过之处,雾气支离破碎。
宁奕的心力全都放在思索问题之上,面对王异的剑气,他下意识动用了裴旻大人的剑藏。
一呼一吸,暗扣天地。
三千世界,皆为剑藏。
水滴可藏剑,飞花可藏剑,枯木可藏剑,草屑可藏剑。
宁奕身子向后掠去,脚尖不断点地,每一次点地,身子就像是一柄离弦之箭,愈来愈快,漫天的水汽雾气草屑枯木飞花,汇聚而来。
仅仅只有一柄“长气”的王异,忽然觉察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现象。
两人之争,那个收起油纸伞之时后退的蜀山小师叔,无论自己怎么进攻,都绝不还手,关键时刻,一滴水珠一片草屑,都可以挡下自己的一剑,而此消彼长,就如同棋手对弈,漫天雾汽草屑,渐成大势,自己越是攻杀,越是遂了对方的念头。
一前一后的十数个呼吸之中,王异并没有动用自己的剑气,宁奕没有拔出细雪,那么他断然不可能全力以赴,可是现在看来,这是在拿自己磨砺剑道?!
王异抬起头来,看到了宁奕的眼神,那双漆黑的瞳孔里,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一条蔚为壮观的浩大龙头已经凝聚成形,以两道黑衣点睛。
小剑仙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心底猛然警醒。
“他这是要......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