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此时玉器街的景色,反而比大白天时更漂亮。
朱高煦从车帘的一角望出去,看见的、是长街上还算整齐的两排古典房屋,借着曙光和零星的灯笼光亮,墙壁大抵都是白色的。空气中有新鲜的潮|湿,刚刚开门的商人点缀了几分人气。
等走近了,他才能看清墙壁上的斑驳,石灰开裂掉落后、露出的丑陋褐色积垢,以及角落里小便冲出的淡淡痕迹。
马车驶过一副墙壁上的涂鸦后,就能看见朱高煦购置的那间玉器铺了。那副涂鸦是用木炭勾勒的,好像是一只鹿,当然也可能是公羊。公羊头上也应该有角。
朱高煦几次来玉器铺,几乎都是这样的清晨,出门时天还没太亮。一早出门既不显得太唐突,也能避开人多的时间……这样一来,他坐着马车、在无人的巷子里绕圈,就能很容易地发现有没有人跟着了。
当然皇帝嫡子被大一群人轮番跟踪,可能并不大;毕竟跟踪者万一被朱高煦发现了,对方不好说出道理来。而一两个人负责跟踪有警惕的人,想不跟丢、就连现代警察便衣也做不到……不过小心一点总不是坏事。
……马车径直从下面的甬道进了院子。在院子里停靠下来后,走出来两个人,朱高煦和杜二郎。前面还有个赶车的王贵。
朱高煦走上楼阁,来到书房里坐下,进入了等待的时间。高贤宁是当官的,不能随时随地都跑出来,朱高煦要一直等到中午。
所谓书房,其实没有一本书,摆的都是一些廉价的玉器和瓷器,没一样太值钱的。朱高煦也不准备找事儿打发时间,诸如看书。
他绕过一道碎花刺绣屏风,走进另一间更亮堂的房间里,然后便凑到窗户缝|儿上,开始长时间地观察外面街上的各色人等。
并没有什么发现,这时人就容易走神。
偶然之间,朱高煦想到了艾滋病这种东西。
在后世,感染艾滋病也死不了,至少暂时死不了。但想到这种病,就怕得要死,生怕染上。仔细想想,万一生病了,真正损失的并不是少活了那些年;却是很难再有轻松愉快的心境。
所以朱高煦有时会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不能“预知未来”,是不是反而开怀得多呢?
……太阳刚过天空正中,高贤宁就来了。
二人到书房入座,高贤宁便转头看了一眼隔壁挂着珠帘的房间。朱高煦微笑道:“弹琵琶的姑娘今天没来。”
高贤宁听罢有点尴尬地笑道:“那杜姑娘弹的琵琶不错,仅此而已。”
他顿了顿,又饶有兴致地说道:“上回在此相见,高阳王反复问下官、有关郭资赈灾之事。下官确是没想到那事竟有如此妙用!”
朱高煦不置可否。
高贤宁又道:“郭资一直在北平,世子也是,此事牵扯到世子身上,当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仁圣天子’,哈!听起来,山东百姓受够了‘靖难军’的残暴,盼望世子早日取而代之,主持大政,也是一点也不稀奇。
何况不久前,世子在庙堂之上,当众为方公求情,收买士子之心昭然若揭。在山东做点事,也在情理之中了。此计实乃诛心之策!”
高贤宁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朱高煦,好像不认识面前的王爷一样。或许朱高煦一向以勇武闻名,当然不该是这样的形象。
高贤宁说得起劲,朱高煦却反应平淡,语气平静地说道:“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呃……”高贤宁愣了一下。
朱高煦道:“就凭这点事,无法改变什么。东西该谁的,还会是谁的。”他不觉得自己有多高明,只是成天都琢磨的事儿、总是会比较通透。
高贤宁想了好一会儿,才不解地开口道:“那高阳王为何要做?”
“我不痛快,也不想让别人痛快。”朱高煦坦然道。
高贤宁顿时无言以对。
这时朱高煦道:“今日请高编修前来,实是另有所求。”
“高阳王请言。”高贤宁道。
于是朱高煦伸出手,合掌“啪、啪、啪”击掌了三声。又等了稍许,王贵便打开了书房的门,那道门朝向院子里边的走廊。门外走来了一个后生,个头有点矮小,皮肤生得白、天生的白,他正是杜千蕊的弟弟杜二郎。
“拜见王爷。”后生似模像样地抱拳道。
朱高煦看着高贤宁道:“他姓杜,排行老二,‘琵琶姑娘’的弟郎。先生既然有个好同窗,让杜二郎到锦衣卫谋个正当的差事,应该能办到吧?”
高贤宁上下打量了一番杜二郎,沉吟不已,有些犹豫之色。
但朱高煦很耐心地等着,心道:既然高编修已经上了贼船,还有得选吗?
果然高贤宁开口道:“敢问高阳王,杜二郎的底细如何圆?”
“先生风流倜傥,不止我一人知道。”朱高煦早就准备好了,张口就来,“高先生不慎搞大了某个青楼姑娘的肚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罢?于是高先生心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