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高!吴高……”皇帝朱高炽背对着几个大臣,对着墙上的地图痛心疾首地念叨了几声。
徐辉祖正弯腰侍立在下面。他现在觉得个子太高、并不一定是好事;当他不愿意被人注意的时候,却因为太高了、立在这里仍然十分扎眼。周围的袁珙、谭清、东宫故吏都纷纷侧目看着徐辉祖。
这时朱高炽转过身来,眉头紧皱。他脸上的肉多,本来便显得脸大,这会儿更是仿佛五官都拧在了一块儿。
圣上最近的心情,徐辉祖是可以理解的!汉王的叛乱形势,如洪水猛兽一样席卷西南,一年多了不仅没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着实让人们忧虑。
徐辉祖硬着头|皮抱拳道:“圣上亦不必太过担忧。吴高之败并非关键,湖广大战方攸关全局。”
朱高炽有点失态,急忙问道:“张辅能挡住高煦叛军?”
徐辉祖道:“回圣上话,肯定能的!英国公占尽优势,他此时的局面,没有丝毫战败的理由。”
周围的其他大臣,今天都显得很沉默。
徐辉祖的话,似乎让圣上微微得到了一点安慰。朱高炽渐渐镇定下来,他轻轻挥了一下手。大伙儿见状便拜道:“臣等谢恩告退。”这时朱高炽又忽然说道:“魏国公留步。”
徐辉祖只好弯下腰,躬身站在原地。
朱高炽拿起御案上的一本奏章,他用右手拿着奏章、一次次击打着左手心,如此反复击打了数次。徐辉祖原以为、圣上会把那本奏章给他看,但圣上终究没有那样做。
“何福是魏国公举荐的人,没甚么问题?”朱高炽忽然开口问道。
徐辉祖愣了一下,抱拳道:“臣愚钝,不明圣意。宁远侯能有甚么问题……”
朱高炽却不理会徐辉祖的反问,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便把手里那本奏章揣进了袖袋里。这是很少见的事。
徐辉祖顿时猜测,那玩意可能是没走通政使司的密奏……如果那东西真是张辅遣专人送的密奏,内容又是在攻讦吴高和何福;那么刚才圣上忽然问何福的事,便没有甚么好奇怪的了,很容易被人理解。
朱高炽拿起了另一份奏章,往御案上一扔,“俺叫谭清去北镇抚司诏狱,再次提审了陈瑛。魏国公瞧瞧供词。”
徐辉祖走到御案跟前,自己去拿东西。此时暖阁里没有奴婢,没人办传递东西的琐事。
陈瑛已被关进了诏狱一年多,但现在还没死,因此锦衣卫指挥使谭清才有机会提审。徐辉祖大致先看了一遍供词内容,说是当年陈瑛弹劾何福的一个案子。
何福的弟弟何禄,洪武三十五年(建文四年)初曾于京师露过面;但靖难军进城之后,何禄便仿佛人间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永乐初陈瑛抓住这件事,对何福进行了多次弹劾攻讦,意图将其扳倒!但最终因为没有证据,此案不了了之;更关键的缘故是,那时先帝经过一系列的布局之后、似乎已经接纳了何福,没有要铲除何福的意思。
陈瑛以前的用词十分含糊、弹劾奏章只是在含沙射|影;盖因永乐朝的官方定论是、建文帝早已驾崩。所以陈瑛不好直说罪名……何禄追随建文帝去了!
但现在的供词,陈瑛已把事情说得十分直白。
徐辉祖继续看下面的内容,锦衣卫指挥使谭清还禀奏了一件事:赵王休掉的王妃、徐章的女儿,不久之前在何福家失踪,留下了一封出家为尼的信。但锦衣卫和僧录司都未能查出徐娘子下落。
“魏国公?”朱高炽的声音道。
徐辉祖看了这些东西,心里也嘀咕起来,顿时觉得,这些事似乎真有点蹊跷。但在证据确凿之前,徐辉祖不可能因为一点猜疑,便轻易把何福给卖了!
他马上抱拳沉声道:“圣上,英国公应该在操心这些事罢?”
朱高炽沉吟了一阵,他看了一眼徐辉祖,终于不动声色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徐辉祖只问这么一句,便不辩解了,躬身侍立在那里一声不吭;除了这一句,或许再说别的话,也只是多余的废话!
果然朱高炽似乎想通了一些事,径直挥手道:“魏国公回去忙罢。”
徐辉祖拜道:“臣谢圣上隆恩,请告退。”
他走出乾清门,在三大殿之间的宽敞砖地上,追上了太常寺卿袁珙。徐辉祖神色凝重,上前径直问道,“何禄是怎么回事?”
“魏国公不知?”袁珙忽然一拍脑门道,“那会儿您一直在府上不出门,几乎与世隔绝,我差点忘了!魏国公也看了谭清的奏章罢?就是那么回事。”
徐辉祖沉思不语。
袁珙又沉声道:“宁远侯(何福)肯定没问题!太宗皇帝当初搞|掉了多少建文旧将,为啥没动何福?何福若是有啥事,必定早就倒霉了,还能等到今日?”
徐辉祖点了点头,又小声问道:“建文皇帝的事……”
袁珙顿时一脸为难,默不吭声。显然那是宫中秘事,他不敢轻易谈起。
徐辉祖信誓旦旦地说道:“俺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