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冬腊月,此段红河水流仍急。河道上的道路宽敞,两岸却是高山峻岭。黄中乃常年带兵之武将,见此等地形,难免紧张。
不过大伙儿陆续通过鸡岭关(老街)后,渐渐安心了不少。鸡岭关乃安南国北面最重要的关隘之一,能过此关,自然叫人觉得事情顺利。
军中文官吕松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对黄中说道:“胡氏便是怨恨陈天平,却不敢对大明将士轻举妄动,何况咱们拿着圣旨。”
黄中以为然,听罢点了点头:“使君言之有理。”
那胡氏篡|位之后,先遣使到京师,想蒙混过关、得到大明朝廷的册封。可见他们还是不敢得罪大明朝。
黄中奉旨护送陈天平,只有四千人马,也不是为了来挑衅,安南国没必要和他几千人发生甚么冲突。况且到目前为止,双方都相安无事,并未发生任何争执。
吕松神情自若道:“前者李御史到安南,言胡氏父子执礼甚恭,黄将军第一回来安南?不过,您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这时前军已到了红河河道大路上的另一处关隘,芹站。
黄中一边观察着城楼上的安南守军,一边往洞开的大门里走。因为吕松的一番话很有道理,此时黄中也放心了。
“砰砰砰砰……”突然空气中响起了一阵密集如鞭炮一样的声音。
黄中大急,忙勒住坐骑,循声看发生了甚么情况。只见关隘两边的山坡上白烟阵阵,仿佛忽然起了一阵大雾。黄中当然明白那是甚么,火器的硝烟!
顿时有不少士卒被火器击伤,惨叫倒地。顷刻之后,山坡上便杀声四起,不知有多少伏兵冲了出来!
“后退!”黄中马上大声喊了一声。
好些明军将士已经通过了关隘,此时纷纷调头向城门后退,道路一时拥挤不堪,乱作一团。两边都是伏兵,冲将下来后短兵相接,人们还没怎么回过神,四处便“叮叮哐哐”地拼杀起来。
黄中率众边战边退,他的人马在大路上,之前是长蛇状;忽然毫无准备地遭到偷|袭伏击,简直溃不成军,大败。明军向北涌出百步,才勉强以步卒形成防线,弓弩手几番发射、射住了阵脚。
安南军没趁胜冲上来,黄中趁机急忙大喊,叫诸将整顿兵马,列阵防备。此时两边的山坡上,漫山遍野都是人和旗帜,黄中急得额上全是汗。
“吕使君!”黄中伸颈大喊,“叫吕使君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吕使君在城楼上!”乱军中不知谁回应了一声。
黄中抬头一看,见陈天平和吕松都在上面,被一群戴着竹笠的人抓着……刚才形势非常混乱,安南军伏兵冲了下来;陈天平和吕松被抓,定然就是在那个时候!
听说安南官吏不少会说汉话,黄中拍马上前,正想询问。
不料这时见上限刀光一闪,陈天平的脑袋突然就被大刀劈了下来!毫无征兆,毫无道理。人头径直从城楼上滚落到驿道上,发出“咚”地一声响。
一句话噎在黄中喉咙口,又被他咽了下去。明军将士无不抬头观望,人群里的嘈杂渐渐安静下来,无数人都对刚才的一幕震惊了。
就在这时,一个安南人用汉话喊道:“跪下求饶!”
吕松挣扎着直起脖子道:“本官乃大明……”
“嚓!”吕松的话还没说完,血|淋淋的大刀劈了下去,他的人头也从城头滚落下来,摔得“咚”地一声,沾上了不少泥土。
不多一会儿,另一个穿着红色圆领袍服的明朝官员,身上绑着绳子,被掀到了城楼上。吕松认出,那人正是大理寺卿薛岩!薛岩乃正三品官员,三司法职位最高的文臣之一,在李琦之前就受派到了安南国清化。
连续两颗人头落地,黄中已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事。薛岩正扭着脖子说着话,隐隐说他是汉王的亲戚之类的话。
但薛岩还是被推到了城头上,滴血的大砍刀在他后面高高举起。
一句生涩的汉话声音问道:“投降不投降?”
薛岩面对数千明军将士,站在城楼上闭上了眼睛,一声也不吭。
不料旁边有安南人“叽里哇啦”说了一句,大刀就放下来了。几个人把薛岩像个麻袋一样拖拽过去。
“哈哈哈……”城楼上发出一声嘲弄的大笑,接着城楼上、两边的山坡上到处都大笑起来,笑声简直震耳欲聋,仿佛正在开一个盛大的节日聚会。
笑声在山间此起彼伏,又有火铳的声音夹杂其间。一排接一排明军俘虏被推到城墙上,有的跳下了城楼摔个半死,有的被火铳抵着脸毙|掉。
只有山谷大路上的几千明军将士没笑,大伙儿眼看着自家的官员、军士被侮辱|虐|杀,谁还笑得出来?
多达三四千人的人群里,甚至连一句说话声都没有,他们被夹在山谷中间严阵以待,没人吭声。许多人脸上只有愤|怒。
旁边的弓弦拉开发出“喀喀喀……”的颤音,黄中却伸手往下做了个手势,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地望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