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在御门举行的廷议,结论果然不出意料。
大臣们都在劝阻朱高煦,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因昨日齐泰提到了“必要性”的观点,以至于朱高煦觉得所有大臣的理由,都可以归结于此。
其间着实有几个公侯勋贵,支持对日本国大军征讨,但理由没有说服力。毕竟廷议是规格最高的实质性|事务讨论,不是越表忠心、就越有道理。
“臣等请圣上圣裁。”齐泰的声音从台阶下面传来。
朱高煦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很久没吭声了。今天有云、小雨,不见太阳的天气没那么明亮,大白天的御门内也没有掌灯,反倒显得光线有点暗。于是他的神情姿态有点随意,反正大臣们也看不太清楚他。
“臣请圣上圣裁。”齐泰的声音再次传来。
如果君臣对立、相互完全不理解,会对庞大复杂的国家内|政、现行的制度,造成意想不到的破坏与内耗。朱高煦之前废了很大的劲,譬如宽恕废太子当政时期的大多数人,容忍解缙并让他官复原职,都是为了表达政|治诚意。
大明经过了两次内|战之后,朱高煦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他不想让大臣们认为、他是一个穷兵黩武的疯子。
事情好像哪里有关键的问题?朱高煦觉得自己不应该孤军作战,又或许是一些大事、原本就不能太急躁了;否则会不会适得其反?他一时无法判断。
大臣们今日的表现,从某种角度看、其实是相当好的局面;并没有出现一些人仅仅为了讨好皇帝,而无视事实的言论,让庙堂沦为阳奉阴违、追名逐利的工具。
他终于开口道:“诸位秉公直言,所言也很有道理,朕不得不更慎重地考虑此事,容后再议罢。”
“圣上英明!”齐泰拜道。众人纷纷伏拜,高呼万岁。廷议结束,一番礼节之后,人们便散伙了。
朱高煦离开御门后,没有任何情绪表现,他如同往常一样批阅奏章,保持作息时间。旁晚时去了坤宁宫,到皇后那里就寝。
皇长子朱瞻壑今年九月、就要实满七岁,不过男孩儿小时候长得慢,瞻壑的个头仍然很小。瞻壑也没有正式封号,仍旧住在坤宁宫里,让郭薇照看着。
天黑后,朱高煦走进瞻壑的房间,见里面摆着很多玩耍的东西。有小型弓箭、木剑、木雕的马、风筝等玩意。郭薇当着朱高煦的面,责骂瞻壑:“叫你好生跟着师长读书写字,整天就知道贪顽胡闹。你那个大伴也很不像话。”
朱高煦反倒没有责骂,只是说道:“瞻壑,父皇平日陪你的时间不多,今晚给你讲个故事罢。”
瞻壑刚被他|娘骂了一通,这时便悻悻应了一声。
朱高煦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回忆了一番,便开始讲述。
“很久很久以前,西洋有一个国王,最喜欢穿衣打扮,把钱都花在了各种各样的衣裳上。他既不关心军队,也不喜欢政务,甚至于诗书礼仪、游猎也不喜欢,最爱乘着马车去游玩,以便炫耀一下他的新衣服。他每天都要换很多次衣裳,人们提到他,总是说:国王在更衣……”
小孩儿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瞻壑片刻后便忘却了所有不快,被故事吸引住了,他好奇地说道:“还有这样的国王!”
朱高煦声色并茂地慢慢往下讲,瞻壑听得非常认真。他可能对读书不是很感兴趣,但对新奇的故事、显然相当喜欢。
“……有一个小孩子说他没穿衣服,他实在没穿什么衣服啊!最后所有的百姓都在议论。国王越来越不安了,他觉得百姓们的议论是真的。不过他心里想:我必须把游行大典举行完毕。因此他摆出一副更傲气的神态。他的近侍们跟在他后面走,手中托着一条并不存在的长袍后摆。”
国王的新衣讲完了,朱高煦道:“睡了罢。”
瞻壑仍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嘀咕道:“好蠢的大臣,还不如小孩儿呢!父皇再讲一个,儿臣还想听。”
朱高煦笑道:“再喜欢的东西、都得有个度,不能成天都在‘更衣室’。今天的时间已晚,该睡觉啦。你要是乖乖的,父皇以后再给你讲新的故事。”他说罢,拉了被子给瞻壑盖上,便转身走出房间。
郭薇跟了上来,柔声道:“圣上太宠他了。不过那个故事真是有趣,臣妾也听得津津有味。”
朱高煦转头,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看瞻壑、恐怕只有小时候才能快活无忧无虑,长大了他有很重的责任,出生便注定了。”
郭薇顿时变得小心谨慎了一些,缓缓说道:“瞻壑有福分,有个圣明的父皇遮风挡雨。”
朱高煦摇了摇头,说道:“常理来看,我不可能护着他一辈子,他将来必须要接过我的责任。已有朝中官员上书,劝朕早立太子,朕觉得也该到时候了。”
郭薇忙道:“圣上正当壮年如日中天,瞻壑尚且年幼,不如迟些年再说罢?”
“早立太子,大伙儿都安心。”朱高煦道,“瞻壑是嫡长子,他做太子最好,没有甚么争议;如此一来,剩下的皇子便能安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