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君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山谷,呜咽的寒风在山道之间回荡,千觞君的琴弦已经破碎,但弹奏震出的琴音还未消弭,随着寒风一同四处掠走,撞击在山壁之上。
冰雪交叠。
火凤的抽身,极其干脆,可能是因为出自灞都城的原因。
这一脉的修行者,行事风格极其凌厉,从不犹豫,说到做到,雷厉风行。
火凤的离开,和到来,都无比突兀。
这场袭杀之中,最致命的,其实不是龙皇殿,也不是东妖域,恰恰就是像火凤这样的人,越是干脆利落的对手,也是难以捉摸,灞都城对于宁奕的杀念,并没有那么多的利益因素,简单而直接,但可惜的是……这中间的过程,出了一点点小的纰漏,否则后续的故事根本就不会发生……一切早在长缺山,就被火凤画上句号。
对于生性谨慎,做事谋划滴水不漏的沉渊君,赢下这场“对弈”,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自豪的事情,他平静注视着之前火凤和古道所站的地方,那对灞都城的师兄弟,此刻已经离开灰之地界。
自己在“天凰翼”内种下的剑意,随着距离的不断拉扯,而迅速消减。
火凤真的没有恋战,也完全放弃了“袭杀”宁奕的那一线渺茫机会,就此回到了妖族天下。
“走了?”
一声沉闷的咳嗽,从他的身旁传来。
古琴琴弦尽碎,千觞君的眼神却没有太多的悲伤,琴弦断了可以再续,人命没了就不可再燃,灞都城的撤离,意味着将军府的布局成功奏效……一切都向着光明的方向前进。
沉渊君点了点头,道:“剑意消弭了,他们已经回到妖族。”
千觞君沉沉吐出一口气来,他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将那柄破碎的古琴撞入琴匣之中,然后亲手将黑布缠绕,这柄宽大琴匣在黑布包裹之后,看起来更像是一把大剑的剑匣……被他背在背后,披上灰袍,整个人身上的杀气顿时也收敛起来。
山谷一战,他与灞都城的古道厮杀至此,难舍难分,在星君境界,彼此都没有抵达最终的“极限”,虽然这一战的初衷,是因为“宁奕”而起,但交手之后,两人都忘却了外界的其他因素,眼中只有彼此……古道在妖族天下的妖君之中难尝一败,千觞君同样如此,出身将军府,修行天资和心性都是上上之乘。
“灞都城的修行者,是大敌。不容小觑。”他沉闷咳嗽一声,一只手轻轻捂住胸口,之前的鏖战,他的体魄稍有不敌,留下了一些暗伤,如今胸膛还在发闷,古道的年龄在妖族之中相当年轻,是一个极其惊艳的天才,要不了多久……他的境界还会更上一层楼。
这样的敌手,的确值得重视。
“灞都城香火稀寥,门内就那么几个弟子,屈指可数,都是古皇种的遗脉。”沉渊君微微沉思,道:“他们未来或许会成为极强大的修行者,但终究只是个体……而不是所谓的领袖。”
千觞君轻轻嗯了一声。
南妖域的超然大势力灞都城,一直没有所谓的“领袖”出现,像火凤,古道,这些名气极大的修行者,个人实力虽强,但性格随意,太过自由,根本不会选择放弃自在,去承担责任……而且真正成为领袖,也未必就能发挥出匹配自己修行实力的效果。
沉渊君不再说话。
他看着火凤和古道离开的位置,谁也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千觞君收起古琴之后,默不作声,沉默站在师兄的身旁,他从师兄的角度看过去,那片山谷已经空无一人,寒风和琴音也都消弭,只留下了一片缭绕的凤火。
师兄在看那团火?
千觞君抿起嘴唇,他忽然生出了一些杂乱无序的念头……灞都城在这场战争之中,出现的最早,退场的也是最早,与其说他们干净利落,不如说他们敏锐过人。
他们最先出面,是拦截在东妖域和龙皇殿之前,想要收走宁奕的性命。
而现在的退场……是为了什么?不蒙受损失吗?整场战役,灞都城只有两位大修行者参战,以火凤的世间极速来看,一心想要推回妖族,谁又能够拦得住?
连自己师兄都不可能……
千觞君瞳孔收缩起来。
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因为他的脑海里,缓缓浮现了一道身影。
他望向身旁,那个披着金色大氅的高大男人,正在这个时刻,沉渊君伸出一只手来,那缕在虚空之中燃烧缭绕的赤红凰火,随其伸手动作,倏忽一声飞掠而来,被他拘入掌心,没有实态的火焰,反而像是水珠一般,悬停在沉渊君手掌上空。
沉渊君凝视着那缕火焰,他五根手指屈起,指尖轻轻揉搓,凰焰破碎,虚炎绽放,被沉渊君牢牢握入掌心内。
金色大氅抛飞,落定。
男人平静地感受着这股凰焰内掺杂的东西……神念,魂火,还有情绪。
“他在……害怕。”沉渊君喃喃开口,“害怕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隐约指向了小衍山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