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东边已经泛白,但太阳还没出来。光线朦胧,万物也似乎还睡眼惺忪,看不太清楚。
平彝县卫(曲靖市富源县北)的山路上,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路边的树林里,忽然冒出一队官军军士,挡在了路中间,一个武将对着迎面冲来的两骑大喊道:“尔等是谁的人马?”
无人回答,黯淡的光线中,两骑一起勒马,马匹嘶鸣了一声,继续向前冲来,不过渐渐慢了下来;其中一骑还发出“吁”的声音。
拦路的武将又喊了一声:“上峰是谁?搭话!”周围的官军军士马上把弓箭举了起来。
那两骑还是不吭声,竟然把马调头了。片刻后,“砰砰砰”几声弦响,前面传来一声惨叫,一骑摔落下马,另一骑拍马便逃。
路中间的武将拉开弓,瞄了一会儿,“砰”地一声放箭。箭矢正中马匹,立刻响起了马的惨嘶,那骑士叫了一声,摔下马去了。
“抓活的!”
次日,被抓住的骑士、连同他的随身物品,一起被官军斥候向西边送去了。一行人经过业已被官军占领的曲靖军民府,到达了昆明城外的官军大营。
头发胡须白了大半的顾成在中军行辕里,先拿到了一份漆封的信。他撕开了看,上面用书法极好的行书写着:请平将军送信给盛庸和李先生,传本王的军令,严令他们死守昆|明,不惜战至一兵一卒。
落款大明汉王朱高煦。还盖了汉王的金印。
顾成问送信进来的武将:“在何处抓获的人?”
武将答道:“回禀大帅,平彝县卫北面十里地。那边没我们的驻军,末将等驻扎在曲靖军民府,前天受命到北面巡检,正好逮住了此人。”
顾成沉吟片刻,说道:“你办得好。立刻刑讯活口,叫他供出联络的据点在何处!”
武将抱拳拜道:“末将得令!”
那被逮的信使禁不住严|刑逼|供,当天便招供出了送信的地点,位于乌撒军民府到曲靖军民府之间的一座夷族山寨里。或因沐府加入了汉王军,西南的蛮夷很多都倾向于汉王军;不过汉王府竟敢把秘密的据点、设在夷族人的地方,这倒有些出乎顾成的意料。
顾成立刻调兵去那地方铲除汉王军据点!数日之后,奏报夷族山寨附近山高林密、地形复杂,让据点内的人马逃跑了大半。
消息泄露,于是官军无法再顺藤摸瓜、去突袭平安的军营。不过汉王的军令,当然被顾成扣了。
……
二月春风似剪刀,在这春光明媚的时光里,昆明四城上下却是一片狼藉。在炮声轰鸣中,百姓大多躲在家里,市面一片萧条,城里笼罩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大将平安放信鸽进城,送来了新的消息。
张辅十万大军、距离昆明城只有一百多里。这阵子天气晴朗,敌军将于四至五天之后、兵临城下!
平安还有一份消息,告知城内文武,他将于五天后离开云南府附近的地区,调集全部骑兵前往大理、护送诸将士家眷向零关道出发……
昆明城四周,敌兵修建有完善的围城工事,盛庸认为集中剩下的所有兵马,向城西突围,仍然不一定成功;只能尝试夜袭。若等张辅的援军赶到,守军将完全丧失突围的机会!
若到了那时,守军将士们可以投降,或能幸免于难有条活路,也可能因官军攻城艰难杀|俘泄|愤,一切都看命运。不过盛庸和李先生等人,必死无疑!
李先生仍然每天在读《中庸》,从未对是否突围有明确的主张。
盛庸偶尔之间突发奇想,“李先生”会不会活够了,想下去陪他那个窑姐?盛庸立刻又觉得似乎不太合情理,即便窑姐的下场让李先生很遗憾,但一个进士也不至于为了个千人尝过的窑姐要死要活罢!
天黑之后,盛庸再次来到了衙署的书房面见李先生。俩人最近考虑的大决策,当然是突围之事。
李先生总算正面谈起了这件事,他说道:“此战攸关汉王势力之存亡!若是此战全盘失败,汉王军主力只能退守四川一地。我不敢断定汉王军必定完了,但毋庸置疑,机会将变得非常渺小。”
盛庸无法驳斥,用力地点下了头,接着沉吟道:“王爷至今未能攻破贵州,怕是来不及增援昆明城了。”
李先生道:“这次起兵不是儿戏,干系数以十万人的身家性命,咱们不能全走,总得有人留下来……盛将军可以准备了,带着将士们突围。我决意留下。”
盛庸刚要开口,李先生便无礼地加重口气道:“盛将军!”
盛庸终于抱拳一拜,走到书房门口,他又转头道:“再等三天!若无王爷的消息,本将便率剩下的弟兄们,试着寻条活路。”
李先生微微点了一下头。
盛庸不是很怕死,但他的性子一直就是这样,十分识时务,明知道必败的时候,死也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只要还有办法不死、总是要试一下的……“靖难之役”后,他的法子是投降,明知要被清|算,不过多少还有点侥幸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