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七年三月初,宫中准备妥当之后,朱高煦在奉天殿召见了一众武将。今日论功行赏,并赐宴款待诸封臣。
七个国公:黔国公沐晟,巴国公瞿能,邵国公盛庸,鄂国公平安,定国公王斌(下旨徐增寿之子徐景昌,袭徐达爵位魏国公),卫国公韦达,郑国公刘瑛。
侯爵十余人,陈贞、陈大锤、赵平、尹得胜、杜二郎、王彧、张盛、李让、徐华、万权、姚逢吉、陆秉等皆封侯;伯爵若干。
宴席上,教坊司新谱的舞曲陆续开始表演,有《太平场破阵歌》,《宝庆得胜曲》。酒过数巡,又有戏曲《巫山结义》。
歌舞戏曲都是朱高煦称帝之后,教坊司现准备的节目;时间太短,音律戏词等不太精妙,但意思是到了的!“伐罪军”诸将对如此厚道的封赏,无不异常满意;宴席上热闹非常,大伙儿的兴致都很高。
戏子在大殿上挥舞着袍袖,拿腔作势地念白道:“今圣上仁厚,奈何朝中奸臣谗言,盛某该如何是好……”
另一个装扮成红脸的戏子道:“素闻云南汉王,爱惜将士,义字当头,不如投汉王,保得性命,为国效力……若何?”
“好!好!”众将大声替戏子“盛某”喊叫了起来。
一阵喧闹之后,盛庸平安等人还没吭声,喝得有点醉的王斌却端起酒盏,大声道:“弟兄们义结金兰,一起投汉王,为汉王效力!”
大伙儿都端起酒盏拜道:“为圣上效力!”
朱高煦举杯示意,与宾客们共饮。那教坊司的乐工也很应景,马上中途暂停曲子,等大伙儿说完了话,才一起叮叮哐哐地敲锣打鼓,仿佛正在为君臣同心庆祝……
但是每件大事,往往都很难让所有人满意。原汉王府的武将们高兴了,很快就有别的人不满!
仅在一天之后,朱高煦就收到了户部尚书夏元吉的奏章;里面对此次毫无节制的大肆封赏、继续给在京的几十万大军发军饷的事,颇有微词。
因为这些事都会长期性地加重财政负担,从长远着眼,户部收支可能会难以为继。
但是朱高煦只批复了四个字:开源节流。他的意思是要省钱,也要从别的地方省。朱高煦把年号定为“武德”的时候,就没打算过缩减军费!
而最关键的地方,朱高煦觉得朝中的旧人还有很多,他暂时也没想过大肆清|洗;所以他须得扶持汉王府的嫡系势力,在朝中占据绝对优势!
或许有时候杀人、反而是最简单直接的处理办法,只是朱高煦不想波及太广。父皇驾崩的事摆在那里,不得不引以为戒。
第二个有点不满意的人,是淇国公邱福。
邱福上奏,认为蒙古诸部袭扰边境、兀良哈部落背叛朝廷,都不能不闻不理,必得出兵北伐惩罚叛逆,方能彰显大明国威!且今年秋季,北边可能还会扰边,大明官军宜趁早主动出击!邱福毛遂自荐,请缨北伐。
邱福的奏章、朱高煦一连看了三遍,他喃喃说道:“淇国公六十多岁的人了,还很争强好胜。”
旁边的太监王贵附和道:“皇爷说得是。”
朱高煦侧目看了王贵一眼,伸手摩挲着自己宽阔的额头,想了一会儿。他对邱福的心思颇有些理解……
邱福见到那么多人封了国公、几乎与他平起平坐,心中应该是对这些“小辈”不太服气的。但是邱福应该也明白,朱高煦在争夺皇位的战争中,那些新晋国公们在浴血奋战;而邱福几乎啥也没干、军功上没有寸功!所以他不好说甚么。
于是邱福便想请旨带兵北伐,通过战功明确他的辈分和地位!
朱高煦想了一会儿,准备把邱福的奏章留中不发。
这些大事,朱高煦不可能为了让邱福满意、就草率决策。世人似乎大多都太容易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考虑事情、至少会被影响;完全以大事为重的人,又有几人?朱高煦也懒得计较。
眼下摆在朱高煦面前的,首先有两件遗留的大事:其一是蒙古,其二是安南。这两个地方的问题,十分棘手!其中蒙古问题,从洪武时期起,朝廷便多般努力、至今未能解决;而安南国,是太宗时期没能彻底解决的事,倒是似乎比蒙古要稍微容易一些。
朱高煦同样觉得,这些遗留问题没那么简单,还得从长计议。
……被封为“乐至侯”的锦衣卫指挥使张盛,没能赶上奉天殿的赐宴。他过了几天才不声不响地回京,押着一个关键人物:肖继恩。
肖继恩立刻被送到了洪武门内、戒备森严的诏狱!
他身上还穿着一件长袍,只是帽子不知哪儿去了,也没有被拷|打的痕迹,看起来好生生的。不过他的手足上已经上了镣铐。
肖继恩缓缓地走过一排牢饭,又路过里面的几间单独牢房。
其中一间牢房里,一直坐在木板上发呆的宦官王狗儿,忽然来了精神,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到送饭的小门里面,把眼睛放在那里盯着肖继恩。
肖继恩也顿时侧目看王狗儿,俩人默默地对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