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城在“靖难之役”后,由辽东都司派人暂管,后来又来了许多商人,这些年市面日渐复苏。可还是比不上往日、那会儿大宁城有亲王府和大量官吏。
一大早,人最多的地方、便是前街菜市口。周围全是做小买卖的铺面,还有许多贩夫走卒,乱糟糟的,倒也热闹。开春了天气还是冷,尤其清晨,许多人都穿得很厚,显得有些臃肿。
孙勇二经过这里,驻足观望了一会儿。他要去辽东都司设在大宁的衙门,去办点事。大致是领取上任用的东西,并登名报备,以便跟着东行辽阳的人马一道走。
街对面那家王记“馃子”铺生意不错,许多人等在那里,一阵芝麻油和豆浆香味、从冷风中飘来,让孙勇二闻着分外熟悉。这家馃子炸得、不见得比菜市里边那家好,可就是生意好。
大伙儿多半是为了去瞧王家那媳妇。那妇人娘家姓李,长得确实好看,天生是一个白净水灵,腰细腿还长;加上王李氏的男人得痨病死了,成了寡妇,汉子们更爱来瞧她。若趁她公婆不在,有些人还能说几句骚话。
孙勇二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还算老实规矩,经常来买馃子,只是趁机瞧两眼而已,话也很少说上。
王李氏应该早就知道、孙勇二稀罕她,时日长了他的眼神儿也是不一样的。有时候孙勇二离开大宁城办差,回来后王李氏还会问他一句、怎么这阵子没来买馃子了;那时候,孙勇二能美上好几天。不过并没有甚么用,像孙勇二这样、看上人家美色的汉子,不止一个两个,王李氏显然看不上他。
“哈哈……”对面馃子铺门口传来一阵哄笑,估摸着又有人在调笑。
孙勇二也见怪不怪,转身离开了菜市口。
他去衙门里走了一趟,忙活完再次回到菜市口时,已是日上三竿。王家馃子铺门前冷清了不少,毕竟大多人买馃子豆浆,都是当早饭吃。
孙勇二大步走到门外,铺子前的两个汉子立刻敬畏地退开了。王家的老夫妇也好奇地瞧着他。
先前衙门发了两套衣裳,此时孙勇二已换上了武德朝新定的军礼服。崭新的白里衬、陆军灰色戎服,配上大檐帽,皮带上挂着一把做工精细的镶铜雁翎刀鞘,还有深青色的毛纺斗篷。正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孙勇二像换了个人似的,摇身一变、整个人十分威武整洁,何况他这身皮不仅仅好看,还意味着别的东西。
这时王李氏也走过来了,她身后还跟着几岁大的小闺女。王李氏也被孙勇二吸引力注意,看了几眼,她才一脸恍然道:“你……”
她并不知道孙勇二叫啥名,就是经常见到他来买馃子而已。
老妇转头道:“你认识这位军爷?”
“常来咱们家买馃子。”王李氏小声道,“你、怎么这样了?”
孙勇二道:“原先跟着俺们圣上打仗立了功,这会儿论功行赏才下来哩,慢得很。”
王李氏的脸一红,说道:“里边坐罢。”
老妇也客气地招呼他进铺子。
王李氏拿着帕子上来擦了一下条凳,问道:“您有军中正籍了?”
孙勇二淡定道:“辽东都司沈阳左卫的军籍,总旗。”
“当官的啊,几品?”老头也忍不住开口了。
孙勇二转头道:“正七品。”
老头急忙贺喜,王李氏等人也跟着附和。
孙勇二径直道:“一般的军户驻守、出征才有军饷,不过有品级的武官每月都有官俸,吃皇粮稳当得很,养家糊口不成问题。若是俺战死了,有抚恤给家眷,挺不错的。”
老妇道:“说那不吉利的话干啥?”
孙勇二道:“过不了几天,俺就要去辽东都司上任,然后跟着定国公北伐,打蒙古人。沙场上刀枪不长眼,谁知道啥光景?”
大伙儿没吭声。
孙勇二的脸慢慢有点发|烫,说话也没刚才利索了,“俺……俺爹妈过世,没成家,要是死在了战场上,啥抚恤都跟俺没干系。”他深吸了口气,“原先是想找个媒人,准备准备。可事情急了点,仓促得很。”
王李氏似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颊已是涨|红,眼神儿也闪烁不定。
孙勇二又道:“俺要是活着回来,给二老养老送终,小丫头当亲闺女养。要是死了,你们娘俩算俺的家眷,朝廷还得管你们不是?”
王李氏十分动容,眼泪渐渐在漂亮的眼睛里打转,“你说奴家一个寡妇,你咋不找个黄花闺女?”
孙勇二道:“俺就稀罕你哩。”
老妇拉了一把老头,“外边还有人买馃子,你俩的事自个说。”
王李氏擦了一把眼泪,小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孙勇二“噗”地笑出声来:“你逗俺哩?”
王李氏红着脸道:“奴家可没嫌贫爱富。”她接着又讨好地说道,“奴家以前对你是淡了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好人。”
孙勇二道:“好人不好人不能当饭吃,也不能让俺有个人样。”他接着问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