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将想法逐一实施的人值得尊敬。
这世上有太多空想太多而根本不会真正去做的人。
然而能够将很多年前的设想不只是实施,而能够逐一实现和成功的人,便只有用可怕来形容。
如果这种人又并不善良,那这种可怕便是灾难。
......
冰冷的山涧水冲击在元燕的脸上,就如北魏皇宫里十月过后的寒风,如有利刃在割刺。
这种感觉对于她而言,如烙印在骨髓。
她母亲,也就是在很多北魏人口中是诱惑了君王的魔女的牧羊女,在她五岁那年死去。
她在七岁那年被真正允许入宫。
然而在北魏皇太后的寝宫外,她足足站了两个时辰,才终于被召见,才被赏了一壶热茶,一盆小点。
她天生的遭遇就和寻常人不同。
在北魏权贵都开始确定她是先皇的私生女,但皇太后的意思又模棱两可的那数年,她便知道自己的一条小命始终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着。
这根绳索是放开,或者收紧将她提起,都只在于皇宫里现在皇帝和他母后的意思。
她五岁那年已经被幽禁在深宅里的母亲病死。
但是那时她就已经懂得想,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病死。
在她七岁那年,她真正入宫后,在刺骨的寒风中站立了两个小时,却始终保持着耐心和谦恭,对于阅人无数的北魏皇太后而言,便至少看出了她的与众不同。
直到如今她都很清楚。
对于北魏皇太后和皇帝而言,当年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都如同一条可怜的小狗没有什么区别。
顺不顺从都无所谓,太过弱小,便可以随时捏死,但关键在于,能不能让他们觉得与众不同。
幸而她真的与众不同。
她比任何同龄的修行者都成熟,都更具有修行天赋。
所以她真正的得到了宠信,她甚至都有资格决定那名宝胜王的生死。
北魏皇太后虽然喜欢宝胜王的嘘寒问暖,喜欢这样一个儿子在她无聊时陪她说些打听来的见闻,那些无聊事情,无聊是密枢处还是皇帝都不会对她说。
但是她绝对不会喜欢没有脚的儿子,她不会喜欢那种异常丢人的儿子再到她膝下。
眼不见为净。
所以她对那名离开的神念境修行者下达的命令,便是让宝胜王永远消失在这眉山里。
这些年她懂得自己想要活下来,想要活得更好,便只有靠两件事。
一件事是更清楚皇帝和北魏皇太后的性情,更懂得他们的真正想法,更加懂得自己的分寸。
另外一件事,却是在残酷的战阵上,要更加小心,要更加谨慎的准备自己的后路。
很少有人会相信,一名像她这样的大人物在每一次计算推演时,无论计算之中的成功可能有多高,她都会在自己的行进路线周围准备好自己的退路。
若是没有这样的退路,她宁愿再等待机会。
距离刚刚席慧尾和贺兰观山战斗的林地并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山涧。
山涧下面的潭水并不深,水流很急,而且顺流下去不过数十丈,便又是一条瀑布,坠落下方山林的一条溪河里。
瀑布的落差足有三十余丈,对于绝大多数修行者而言,按照他们正常的判断,若非是神念境的那种强者,若是从这片山林顺着山涧冲下,落入潭水,接着再被冲入瀑布,顺着瀑布坠落到下方的山涧河流中,生存的几率也应该很小。
然而她知道自己不会死。
因为之前她便在令部属探勘地形时,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将这里变成了她的退路之一。
在她的部属一起交待作战部署和休憩时,她的身边始终会有几名侍女,而在正常行军时她们会消失,这几名也同样是修行者的侍女并非只是照料她的饮食起居,而是受她的旨意,提前帮她准备好后路的人。
其中有两名侍女的真正面容,甚至和她十分相像。
从此时开始,她们甚至能够暂时取代她的身份。
她顺着山涧跳下。
许多这样的念头便只是她在空中时电闪般出现在她的脑海。
然后她平平的伸直了身体,如一块平放的砖石,砸在了潭水的水面上。
一声闷响。
她的脸面和胸口都很痛。
接着她砸入水中,身体触及底部,震起些泥沙。
唯有这样痛楚的入水方式,才可以让她不受重创,然后她硬生生的屏住呼吸,让流水将自己往下冲去。
当她如同一截漂浮的木头,被瀑布顺着抛下时,她在无数水珠的冲击下,强行的睁开了眼睛,然后死盯着下方,迅速的调整了自己落水的方位。
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她再次落水。
她的身体如利箭般深深的刺入山涧河流的深处,接着开始卸甲。
她的动作很快,一片片甲衣和她的肌肤分离,却